林超一大早就到化工学院找林越,林越被他从梦中吵醒十分不爽。“唉呀,正跟美女跳舞呢,被你吓跑了。”林超拿起他脏兮兮的T恤衫往他头上套。“别睡了,快起来,帮我个忙,送芬芳去考场。”林越烦躁地甩着手,不肯穿衣服:“唉呀,送什么送啊?她又不是没长腿,你让我接着把梦做完了再说吧。”林超拽着他就往外跑:“你还做什么梦啊!等你把梦做完,芬芳的梦就毁了!”
林超先前主动提出送芬芳去考场,因为临时有急事要赶去杂志社,只能把送考的事拜托给了林越,林越不满道:“杂志社的事情难道比芬芳的梦还重要啊?言而无信,文化人的名声都是被你这种天天唱高调的给毁了的。”林超求他:“行了,我的亲弟弟呀,你就帮帮忙吧。那个编辑明天就要出国了,错过这次谈话,我的文章不知要推到猴年马月才能发表。”
林超把手表摘了下来,塞进林越的口袋:“待会儿把表给芬芳,考试的时候让她掌握好时间。接上她,你们就直奔考场啊。我怕你觉得时间充裕了,带着她在路上瞎逛磨蹭。”林越不耐烦地把林超往寝室门外推:“林超,你知道你跟妈最可恶的是什么吗?你跟妈就是俩下棋的,我就是你们棋盘上的棋子!而且一旦你们自己走了臭棋还怪我这颗棋子不圆!你快走吧,听你啰嗦才费劲呢。”
林越骑车赶到祥仁里的弄堂口,没见到芬芳的影儿,他探头探脑地摸到芬芳家的天井门口,突然听到楼上窗户里传来芬芳的痛哭声:“舅妈,求求你快给我吧,我要迟到了。”林越一惊,奔上楼去。
冯阿菊这次是铁了心不让芬芳去参加高考了,此刻她心里说不出有多委屈,这些年婆婆背着她在芬芳身上贴钱她心里是清楚的,偷偷摸摸地为芬芳攒嫁妆她也是有觉察的,看在芬芳没娘可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她计较罢了,可现在倒好,彻底把我冯阿菊当傻子啦!好吧,你把我冯阿菊当成外人、当成恶人,我也不跟你计较,可雷雷是你亲孙子啊!你把给雷雷的传家宝这么便宜的价钱就给当掉了,你这个做奶奶的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啊?
冯阿菊越想越悲愤,她靠在立橱门上,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外婆苦苦央求着:“阿菊啊,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我求你了,你先把准考证给她,让她去考试吧,你心里有气就想拿我出吧,怎么都行啊。”冯阿菊一扭脸,根本不为所动。芬芳哭泣道:“舅妈,你先把准考证给我吧,否则我这一年就白费了。舅妈,等我考完试以后随便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啊。”冯阿菊厉声道:“你少在这里胡说!我打你?从小到大我动过你一指头吗?倒是你撞我那一头还没跟你算过账呢!”芬芳连连摆手:“舅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以后一定会当牛做马来报答你啊。”冯阿菊更加火大:“快闭嘴吧!你别的本事没长,蒙人哄人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了!你还当牛做马?这次我要是信了你,我就变牛变马了!最蠢的牛!最笨的马!”
林越扒着门缝朝里看着、听着,他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正打算冲进去帮芬芳,突然他的腰间一紧,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杵了他一下,林越慢慢地回过头来,只见雷雷正用一把小手枪顶着他,林越灵机一动,拉着雷雷就往楼下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婆急了,她把冯阿菊拨拉到一边,只见大橱门上挂着一把黄澄澄的铜锁:“快点把大橱钥匙给我,你再不拿出来,我就劈了这个橱,你信不信?”冯阿菊一点都不示弱:“劈啊,劈啊,你连我一块儿劈了算了!”外婆急得直跺脚:“我今天拿这条老命和你拼了!”外婆冲上去扯住了冯阿菊的衣服。从她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冯阿菊眼疾手快一把夺了回去,外婆又冲上去抢,钥匙“铛”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一个男人在外边粗声粗气地叫唤:“有人吗?家里有人吗?江雷雷的家长在吗?江雷雷出事了!”冯阿菊急忙奔了出来,她打开门问:“怎么啦?我家雷雷怎么啦?”林越在外面虎着脸道:“江雷雷偷东西被抓住了,你是他家长吗?”冯阿菊慌了神:“我是她妈妈,他在哪里偷东西啊?他偷什么东西啦?”外婆和芬芳从里屋出来,芬芳一见林越差点叫出声来,林越冲她使了个眼色,芬芳捂住了嘴。
“我是牛奶棚送货的,江雷雷趁我们卸货的时候偷东西,被服务员抓住了还不承认,正要送去派出所呢,你赶紧跟我去处理一下吧。”林越说完转身就走,见冯阿菊还愣着,便催道:“快点啊,晚去人就送派出所啦!”冯阿菊这才手忙脚乱地跟着林越跑下楼去。
走出天井,冯阿菊往左走,林越往右拐。冯阿菊叫住他,“哎,牛奶棚往这儿走啊。”“哦,我是来通知你的,就不跟一起你过去了,我还得送货去呢。”林越打开自行车锁,见冯阿菊犹疑着,他凶巴巴地一瞪眼:“你还等什么呀?晚了你儿子就进派出所了啦!快去啊,你儿子说不定正在挨揍呢!”
冯阿菊奔到弄堂口,看到雷雷两手托着一块冰砖,边走边舔走了过来,冯阿菊大叫一声:“雷雷!你怎么回事啊?”雷雷美滋滋地抬起头来:“大哥哥请我吃冰砖,他还给我买了一只掼奶油吃呢。”雷雷一指远处的林越,林越正叉在自行车上冲着这儿大摆手呢:“舅妈,好久不见了,你不认识我啦?我是林越啊,对门的小赤佬啊。”冯阿菊正在纳闷儿,就见芬芳手里甩着准考证从天井里跑出来,她直接就跳上了林越的车后座。冯阿菊一拍脑袋知道上当了。“林越!你个小赤佬!小流氓!三岁看八十,现在你真正是一副流氓腔了!”林越潇洒地骑车离开,一边骑还一边回头大笑道:“舅妈,雷雷的冷饮我付过钱了,就当见面礼了,不要你还啦。”
自行车在考场门口停下,芬芳跳下车就要往大门里跑。林越急忙叫住她,“你急什么呀?看看,还早着呐!”他把手表递给芬芳:“拿着,林超让我给你的,考完试你还给他。”芬芳接过手表,心里一阵温暖:“林超哥想得太周到了,替我谢谢林超哥啊。”
“你个胖子,没良心啊,我忙活了一个早上,你不谢谢我啊?”芬芳刚要开口,林越笑着阻止道:“行了,哥们儿我不要你谢,但是有句话你得给我记住了,行吗?不管你考上考不上,让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芬芳欣悦地笑了,她真的放松了下来,甩着手大步走进了考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