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就这样不了了之,暴发户拉着小田开车走了。林超他们买了单也准备离开。林越舍不得那桌菜,抹着嘴角的血,不愿意走。林超黑着一张脸骂道:“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吃得下?看看你自己的德性吧,看看,从头到脚这像什么样子,跟社会上的混混们有什么区别?一看到漂亮女孩儿就狗血澎湃,力比多无限量上升,你不挨揍才怪呢。”
芬芳一直在他们旁边站着,林越一回头看见了她:“哟,女侠,今天谢谢你了,咱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芬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超,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林超哥哥吗?”林超一愣:“你是?”“我是芬芳啊,你还认得我吗?”芬芳期待地看着林超,紧张得人都哆嗦了,“芬芳?芬芳?……你是向阳一村住我们对门的荣芬芳?”芬芳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她哽咽道:“你真是林超哥哥呀!林超哥,我以为这辈子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呢……”
林越凑了上来,一只手扳着芬芳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荣芬芳?你是荣芬芳?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林越啊!”芬芳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林越?你真是林越?”林越重重地在芬芳肩上捶了一拳:“我不是林越我能是谁啊?你这个臭人,你这个臭人,怎么吃成这样啦,像个大水桶!”芬芳也朝着林越使劲捶着:“你这个臭人!你怎么弄得像个怪物似的啊?”两人又捶又打又蹦又跳的,林越问:“喂,胖子,你们家搬到哪儿去了?我后来去找过你好几次呢!你个大笨蛋,不能给街坊邻居们留个信啊?我以为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呢!”芬芳不知是委屈还是感动,她抹着眼泪抽泣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再也不想见我了呢!”
因为芬芳还要上班,林超和林越又要赶在宿舍锁门前回去,一肚子话根本没来得及聊开,他们只能另外约时间碰面再聊。
第二天,芬芳如约来到林超寝室,却正好撞上兄弟俩在那儿吵得面红耳赤。林越想跟林超借钱去参加歌唱比赛,林超不肯,他说如果林越要是干正事缺钱,他肯定支持,但这种破事儿,没门儿!林越急了,说他马上就到校园里去卖唱去,还得在脑门上写上林超之弟。林超抓着吉他气呼呼地走了,芬芳在门口进退两难。
“林超哥,要不要我去把他拽回来啊?他这脾气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啊?”“不用搭理他,他现在还不如小时候呢,小孩儿都懂的道理他愣是不懂,整天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到处瞎混,还大言不惭说是为理想奋斗,真是玷污了理想这两个字。”
林超招呼芬芳坐了下来,他递给芬芳一杯水,坐到芬芳对面,仔细地打量着她,芬芳局促不安,红了脸。“喝水啊,我往里加了好多蜂蜜,但没放醋啊,一想起你小时候自制的酸梅汤就想笑。”林超竟然还记着以前的这些小事,让芬芳又心酸又满足,她眯着眼笑了。
林超感慨道:“唉,这世界你说它小吧,我们一别十年才碰面,说它大吧,可你才在这儿上了一个月的班我们就重逢了。”“要早知道你在师大,我当时拼了命也得考好啊,要是考上了,那该多好啊,呵呵。”芬芳说着便又傻笑起来,这傻笑似乎已经成为她化解内心苦楚和尴尬的武器了。林超劝芬芳复读重考,芬芳苦笑道:“我舅妈会疯掉的,再吃她一年白饭还不如扒了她的皮呢。外婆老了,她现在是一家之主了。家里什么都听她的。”
芬芳讲了好些家里的事,林超听得皱紧了眉头,他想了想站了起来,掀开书桌上的一块红丝绒布,“芬芳,还记得它吗?”芬芳一看,是当年林老师买的那个“饭盒式”录音机,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都这么久了,你还一直留着它呀?”芬芳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林超把一盒旧带子塞到机器中,“它的质量可好呢,我每天还在用它听英语呢。来,我给你听听你小时候的声音吧。”他按下播放键,林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芬芳,你现在对着录音机,把你最想说的话说给它听吧。”
芬芳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多少次她在梦里见到林老师,林老师总要跟她说很多话,可奇怪的是她总是听不清他在对她说什么,有一次都把她急哭了,现在,总算又听见林老师的声音了,那么清晰,那么亲切。
“荣芬芳同学,请你回答老师的问题,你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我、我长大了想当一名老师,跟林老师一样的老师。”“好,非常好,你一定会比林老师优秀的……”
芬芳的眼泪涌了出来,录音带子还在刷刷转着,林老师开始读诗了:“爱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芬芳实在控制不住了,她一把抱住了录音机,嚎啕大哭起来:“林老师,我好想你啊,我听清你说的话了,每一句都记住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忘了。”
林超等芬芳平静下来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芬芳,我觉得你不能挥霍浪费青春了,你曾经有过自己的理想,你得为了你的理想再争取一次啊!”
那扇被芬芳关紧的门,又被林超轻轻推开了一条缝,有一线阳光从门缝中透进,照亮了芬芳灰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