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林超的电影杀青了,在从庆功宴回来的路上,宋颜突然对他说:“林超,我们结婚吧。”林超一愣,随后便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宋颜似乎领会了他的心思,她默默地开着车,也不再说话。
汽车开出好长一段路程后,林超突然说:“我们俩结和不结还有什么区别吗?既然你这么抬爱,那就结吧。”宋颜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在马路中间停下了。“超,你现在是清醒的吗?我可当真啦!我希望等电影公映礼的那天,你能跟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夫人,超,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林超夫人。”宋颜激动地抱住了林超,在后面的汽车喇叭催促声中,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林超,继续上路。
兔场镇打来电话,说荣火丁快不行了,想见芬芳最后一面。芬芳收拾了一下就带着童童坐上了去贵州的火车。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芬芳忍不住落泪了。童童给她擦去眼泪:“妈妈,你怎么哭了?”芬芳说:“妈妈想你外婆了。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你外婆来上海,火车走的就是这条路,那时候啊,外婆已经病重了,她很担心妈妈活不下去呢,可是,妈妈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带大了你,我的宝贝童童啊。”童童很乖地偎在芬芳的怀里,芬芳紧紧搂着她,她的眼泪流得更畅了。
白发苍苍的荣老大睁开了眼,看到芬芳进来,他那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光亮,挣扎着要坐起来:“芬芳?我没做梦吧?真的是你啊芬芳?”芬芳赶忙按住了他:“是我,我回来看你了。”
荣老大悲喜交加:“芬芳啊,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你……你到底还是来了,我……我愧对你啊,孩子。”荣老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芬芳把童童揽到了床前:“童童,叫外公。”童童脆脆地喊了一声外公。荣老大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芬芳把童童的小手放在荣老大的手心里,霎时间,荣老大泪如雨下。
芬芳看着荣老大的样子,想送他去医院。荣老大不肯,“芬芳,我不去,……我……我就想死在自家的床上啊。”荣老大已经气若游丝了,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好几口,他支撑着伸手指着床边的大橱,示意芬芳打开。“最下面……有一个花包袱……”
芬芳拿出包袱,送到他的面前:“是这个吗?”荣老大点点头:“里面、里面有你……你妈妈的东西。”芬芳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母亲当年的衣物,还有一个红色塑料皮日记本。
荣老大的眼窝里滚出了一行浊泪:“芬芳啊,我对不起你们娘俩,你妈妈是一个……是一个好女人啊……我亏待她了……是我拆散了你妈妈的好姻缘,我……该遭报应……芬芳啊,我最对不起的是你……我差点把你打死,你还……你还给我养老送终……下辈子吧,我下辈子变成牛马,再报答……报答你……”
芬芳难过地叫了声阿爸,荣老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芬芳,我的好女儿啊……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见你叫我阿爸啊,这下我就能合上眼了……阿爸是个畜生,这一世我白做人了,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怎么样啊,我为什么跟命过不去呢……芬芳,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多好听啊,芬芳……芬芳……”荣老大在无限的悔恨中溘然长逝了。
骄阳似火,一班杂牌吹鼓手组成的乐队走在前面,无精打采地吹打着,鼓点儿都不对。一身麻衣孝服的芬芳和童童捧着荣老大的相片跟在乐队后面,她们身后送葬的队伍稀稀落落的,除了抬棺的四个人,加上芬芳和童童总共也不过十几号人,而就是这些人,也是临时雇来壮声势的,他们走三步哭一声,调门也不齐,声势不但不壮,反而更显得凄凉。乐队指挥回身道:“换一首、换一首,换咱们老大最喜欢的那首,来预备,起。”乐声响起,竟然是那首《潇洒走一回》,芬芳突然捂住嘴,她含着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