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越就穿戴整齐地候在长桥一村的弄堂里,他看到芬芳牵着童童的手从楼洞里出来,便快步迎了上去。自从林越那次来找芬芳发难后,童童就再也没见到过林越,此时她看林越的目光里已经有了许多戒备。林越心里十分后悔那天对童童的生硬态度,童童现在对他表现出来的陌生感让他十分难过,他很想安慰她,便疼爱地伸出手去摸她的小脸蛋,不料却被童童狠狠地咬了一口。林越大叫一声,芬芳大吃了一惊。童童早就跑到了芬芳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她激动地大声喊着:“妈妈快跑啊,他又要打你啦!”芬芳哭笑不得,冲她招了招手,“童童快过来吧,别害怕,林叔叔不是坏人,林叔叔是好人。你看,林叔叔的手都快被你咬破了啊。”
童童不肯过来,她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紧盯着林越的一举一动。林越抖着手大声说道:“童童啊,叔叔永远不会打妈妈,叔叔那天不是故意的,别害怕啊。”可童童还是不肯让他靠近。芬芳说:“童童,你看,妈妈打他,你看你看,他不敢还手吧?”芬芳一下一下捶打着林越的肩膀,林越笑着不躲,芬芳最后一下打得很重,林越咧着嘴忍痛笑着,童童终于露出了笑脸。她慢慢地走了过来,轻轻牵住了芬芳的衣角。林越再伸手摸她时,她不再躲避。
芬芳问:“林越,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林越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来跟你和童童说一声,我改。我向你们发誓。”
当天林越就将办公室小冰箱里的酒全部撸在垃圾袋里。他把垃圾袋往三贝手里一塞。“去帮我扔了,扔得越远越好。”林越抖擞起精神,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嘴里“赫、赫”地叫着,踢腿劈掌对着空气练了起来,“三贝,以后,我再让你帮我买酒,你就坚决SAY NO。”
已经走到门口的三贝重新返回他身边:“那要是你强行命令我去买呢?”“那你就强行扇我耳刮子。”“那我可不敢,扇完后你还不把我踢出去?”“我可以写保证书给你,绝对不打击报复,但你如果做不到,我真把你踢出去。”
林越说完做了一个白鹤亮翅的动作,脸上是一副毅然绝然的神情。
长桥幼儿园的特教班来了一位外教老师皮特,他留着一脸的大胡子,嘴巴都被挡住了,因此孩子们根本看不清他发音时的口型,教学效果很差,芬芳要求他把胡子剪掉,皮特一听,顿时急红了脸,他抓耳挠腮地拒绝着,因为他这胡子是为女朋友留的,他曾经说过只有她回心转意后才会把胡子剪掉,如果现在剪的话,那她就真的不会回来了。芬芳一听觉得这事不能硬逼,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皮特,皮特捂着嘴巴像受了刺激似的大呼小叫地冲出办公室,差点和迎面而来的高朵撞个满怀。
高朵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胳膊下还各夹着一大一小两个泰迪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芬芳打了个招呼,然后把一个两尺高的泰迪熊递到了芬芳怀里,“这个是我专门送给童童的,那些都是给别的小朋友们买的。”芬芳有些发愣,她没想到高朵还会来这一手。高朵似乎看出了芬芳的疑惑,她解释说:“芬芳姐,我是来谢谢你的,你不但不记仇反而帮我解开了心里的疙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是,也不知道买了这些东西合不合适……”
高朵说着把袋子里的玩具一件件拿出来往桌子上放,芬芳高兴地说:“合适啊,怎么不合适啊?这些东西比你爸爸送来的那张支票真诚多了。”
高朵放心了:“哦,那太好了。我这个人不会为人处事,经常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人给得罪了,老是送了东西还被人家骂。芬芳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来向你道歉的。”芬芳也笑着应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否则,我怎么会收你送的东西呢?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去提了,高朵,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直爽的人,我喜欢跟直爽的人打交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就把我当朋友吧。”
高朵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扭捏起来:“我、我其实……想认你做姐姐,不知道可以吗?”见芬芳不做声,高朵有些紧张起来:“芬芳姐,我是真心的,那天在医院里,你跟我讲道理的时候,我就想入非非了,你要是我姐姐该多好啊,我那时真想抱着你大哭一场啊,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哭个痛快。我从小到大一个人,做梦都盼望着有个姐姐就好了,我们穿上一样的花裙子,埋在洋娃娃堆起来的小山里讲故事,碰到委屈了可以互相安慰,真的,好多次我都梦到了呢。”
芬芳低下头去,当她再抬起头时,眼圈已经红了:“朵朵,你这个妹妹我认了,其实我一看到你就有一种说不出原因的亲切感,好像我们真有血缘关系似的。以后别再动不动就紧张了,放心,有我这个会打架的姐姐,谁也不敢来欺负你了。”
高朵喜出望外,跑过来搂住了芬芳的肩膀:“姐,姐姐,我看你眼圈儿都红了,是不是我说什么话惹你伤心了?”芬芳难过地抹着眼泪:“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我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晃到了现在,看着人家兄弟姐妹都亲亲热热的,我羡慕得要死啊。只要人家肯把我当朋友,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送给他们啊,可是,朋友毕竟不像姐妹,有很多悄悄话都没法说呀。”
高朵激动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姐,我跟你的感觉真是一模一样啊,姐,回头你把小时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我讲讲好吗?”“好啊,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呢,真是难以想象,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来的一肚子委屈啊?”
这时皮特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胡子说道:“荣老师,我觉得你的主意非常非常棒!”芬芳一看,此时的皮特,已经变样了,他下巴上的胡子还留着,但他沿着嘴唇齐齐地剪了一圈儿,露出了完整的嘴形。芬芳和高朵都捂着嘴大笑起来。
林超没想到高朵与芬芳一下子成了朋友还做了姐妹,他对这种变化感到十分恐惧。但时间一长却发现高朵变得越来越充实越来越懂事了,她在长桥幼儿园当起了志愿者,经常去那里给小朋友上英语课。她似乎很热爱她这份工作,回到家,还常常把幼儿园发生的趣事说给林超听,自打认识她,林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开朗的高朵,林超终于相信芬芳接纳高朵是善意的,他的心踏实了下来,与高朵的关系也越来越和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