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芬芳已经生活得有滋有味的地方终于没能抵挡住拆迁的大趋势,被划定了最后的拆迁日期后,人们就纷纷搬走了。芬芳也搬得差不多了,房间里乱糟糟的,地上堆了好多空纸箱,她把书架上的教材一摞摞搬下来,整齐地摆放进了纸箱,当她看到那套她一直珍藏的小学课本时,不由得停了下来。课本里到处都写满了“臭人”,芬芳翻看着,神情渐渐变得无比惆怅了。
雷雷是来给芬芳拉东西的,他现在瘦了很多,变成了一个高大的帅小伙儿。他复读一年还是没有考上大学后,就开起了出租车。他把出租车停在小路的尽头,默默地帮芬芳往车上搬着行李。芬芳拎着一蛇皮袋的杂物出了院门,雷雷正走过来,芬芳冲他摆了摆手:“上车吧,雷雷,已经没东西了。”雷雷还是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蛇皮袋:“姐,要不再等一会儿,虎子他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呢?”
“算啦,走吧,都那么长时间没露面了,他说不定已经找到更好的去处了。”芬芳仰起头,生怕眼里的泪水落下来。可是暮春的阳光已经非常刺眼了,她的泪水还是没能藏住,骨碌碌就滚了下来。
路两旁已是绿树浓荫,知了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吃不消,抗议般地狂躁地叫着,林越开着车疾驶而来,他是从北京赶回来的。整片村子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争。
林越茫然无措地在废墟中搜寻着,可这片曾经熟悉的地方却让他迷失了方向。林越找得满头大汗,光鲜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他手握着电话又跑回到了原地,最后丧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一段矮墙上,抓起一块碎石恨恨地朝废墟丢了过去。
“死胖子啊,你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又能怎们样呢?你倒是接电话呀!难道你连我的电话都不想接了吗?”林越赌气似的一遍遍拨打着芬芳的电话,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芬芳。
突然,林越的咒骂声戛然而止,是虎子出现了,它蹲坐在不远处,瞇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林越。林越激动地赶紧抬头四下张望,可周围并没有出现他期盼的身影。林越走到虎子跟前蹲下,撸撸它的大脑袋,虎子亲昵地用头拱着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妈的,你这个死胖子,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居然把虎子丢下不管了,虎子他可是童童的兄弟啊!死胖子,你这个没人性的臭东西!你忘了虎子给你叼鱼吃啦?虎子,可怜的小家伙啊,你被丢在这儿多长时间啦?你都吃些什么呀?晚上你住哪儿啊?”林越心酸得眼泪差点掉下来,问出好长一串问题。
林越向车边走去,虎子跟着也一直走到了车前,林越把虎子抱了起来想把它带走,可他刚一打开车门,虎子就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虎子,你去哪儿啊?回来,上车跟我走吧。”林越追两步,虎子就逃两步,再也不肯让他接近了。“虎子,你留在这儿干什么呀?这里马上就要拆了盖大楼了,家已经没了啊!”林越还想把虎子喊回来,可虎子掉头往废墟中跑了。林越无奈地上了车,发动车子走了,虎子并没有走,它坐在远处的断墙上一直在目送着林越。
林越又开车到了江家,江家只有冯阿菊和外婆在,林越从冯阿菊口里才知道芬芳并不住在江家,而是带着童童租住在了长桥一村,童童也被送进了长桥幼儿园。院长了解了芬芳的情况后把她留在幼儿园里临时做后勤工作,等她考出资格证,就让她做老师。可芬芳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童童入托要交钱,长桥一村租的新公房比农民房子又贵了一倍,芬芳的压力巨大。
林越听冯阿菊介绍后,低着头不吭声了,冯阿菊偷眼看了看他,开始自言自语:“唉,我们芬芳实在是太辛苦了,就盼着哪一天能找到个好男人照顾照顾她呢。”林越抬起头来,正好跟冯阿菊直愣愣望着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舅妈,你觉得我算是个好男人吗?”冯阿菊大叫着:“你?你当然算了,我们芬芳要是能嫁给你,那可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可她一直不肯答应嫁给我啊,你能帮帮我吗,舅妈?”林越希冀地看着冯阿菊,冯阿菊就忙不迭地点起了头,林越立刻风风火火地展开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