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与殷笑天相斗,展麟一直跟殷笑天以快打快,以攻对攻。然以殷笑天剑法之精,身法之灵,变招之快,直逼得他手忙脚乱,应对无暇。此时见聂桂英始终以不变应万变,看着虽处劣势,殷笑天要想取胜,却也千难万难。
只可惜聂桂英年岁已高,精力不济,如此这般相持下去,终究有败无胜。但他与殷笑天年岁相若,只要如聂桂英这般以静制动,相形之下,反而是殷笑天疾攻快跑更耗力气。一旦殷笑天露出疲乏之态,他便可全力反击,一举建功。
他生来爱武,今日得能大长见识,自觉着武学修为上了一个台阶,只喜得浑身发热,心痒难搔。金刀门下弟子却是越看越急,眼瞅着殷笑天出招越来越快,聂桂英虽然暂时未露败相,但他年届六旬,时间一长,必定撑持不住。
郝强既是聂桂英门下大弟子,又是聂桂英的女婿,更比其他人多了一层牵挂。有心上前相助恩师,但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师徒二人能够合力取胜,恩师脸上也难有半点光彩。况且还有一个展麟在旁边掠阵,他若上前相助恩师,势必引得展麟出手阻拦。这姓展的武功绝不会在姓殷的之下,到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只会败得更惨。
他心中来回盘算,忽而有了一个主意,今日纵然舍了性命,也要保住恩师一世英名。当即上前一步,向着展麟抱一抱拳。
“展兄,我师尊与姓殷的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郝某有心向展兄领教一二!”
展麟正全神观战,哪能料到郝强心中打算,突见他上前挑战,倒不由得愣了一愣。
“这个……有必要吗?”他脱口一问。
“展兄是不是觉得定能取胜?可郝某人心中不服!”
郝强口中厉声而言,伸手在衣襟上一拉,只听“噗噗噗噗”数声响,他前襟衣扣全被崩落,一件长衣应手扯脱,露出里边穿着的一件贴身坎肩。但见身形健硕,臂肌隆起,当地一站,更显威风凛凛。
展麟暗暗喝了一声彩,明知再要推脱,更显轻慢无礼,只好上前一步,向着郝强略一抱拳:“郝兄既然定要称量兄弟,兄弟接着便是。待会儿力有不逮之时,还请郝兄留情!”
他这话虽是客套,但其实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要暗中相让几招,既要让郝强知难而退,还不能令郝强太损颜面。
但他在“醉仙阁”已经露过威风,这话让郝强听来,倒像是有些嘲讽之意,不由得面色一寒,双掌交错,斜身作势。
“展兄刀法刚猛,郝某人不是对手,还望请教展兄拳脚上的功夫!”
展麟本身并不擅长拳脚功夫,但一技通百技通,虽跟一流高手不能相提并论,跟寻常武林人士倒也可以一较长短。况且人家提了出来,他也不可能推辞不肯,遂也摆了一个架势,道一声:“就请郝兄指教!”
郝强冷哼一声,再不多话,劈面一掌便向展麟击了过来。展麟见这一掌尚未挨近,已觉劲风扑面,当下不敢小觑,侧脸让过,还了一拳。
围观众人眼见殷笑天与聂桂英情势胶着,这边突然又打了起来,难免分心窥看。明琅任遨游等人明知展麟武功远胜郝强,倒也不甚担心。任遨游依旧凝神关注殷笑天与聂桂英的战况,明琅心之所系,却回过头来观看展麟与郝强的争斗。
转眼斗了几招,展麟见郝强招式间全无花哨,只是一拳一掌全力打出。暗忖郝强这般身架,大概很有几分刚猛之力,所以想逼自己硬拼实力。他自身也不过二十多岁,哪能没有争雄之心?眼见郝强又是一掌狠拍过来,便不再侧身避让,而是运足五成力道,也是一掌拍出。
“啪”的一声轻响,双掌相交,展麟只觉微微一震,远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刚猛激烈。但却不知为何,郝强一个壮大的身体,却随着双掌一碰,立刻向后飞出,就好像被他掌力所震,向着殷笑天直撞过去。
殷笑天与聂桂英拼斗正急,忽闻得身后风响,当即一剑逼退聂桂英,反手一剑斩向来人。展麟在一怔之后,便已明白郝强是要舍命救师。眼瞅殷笑天一剑回斩,郝强宽阔的后背便要直接撞上殷笑天的剑锋,只急得大喝一声:“殷兄留情!”身体也跟着疾纵过去。
不料聂桂英被殷笑天一剑逼退两步,眼瞅着郝强一个壮大的身体撞向殷笑天,殷笑天反手一剑似要将郝强拦腰斩断,大骇之下不及收刀回劈,只能抛下金刀,向前急跨一步,双掌竖起,拍向殷笑天胸口。
殷笑天一剑斩出,猛听见展麟喊声,心中亦吃一惊。他那一招已经使老,急切间虽然勉强改斩为挑,但这般仓促变招,等于是将一多半的力量自身承受。眼瞅着聂桂英双掌拍到,他纵然武功精绝,竟也难以闪身躲避。
幸好展麟恰与此时赶了上来,见势不好,立刻横肩将殷笑天撞开数尺,双掌竖起,向着聂桂英双掌迎了上去。
“卟”的一声闷响,四掌相交,展麟只觉双臂巨震,一个高大的身体竟被打得向后连退数步,好不容易勉强站定,仍觉气血翻涌,难受之极。抬脸去看聂桂英,却见聂桂英满脸苍白,“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这一掌为救爱徒,聂桂英运足了十成力道。但他与殷笑天相斗良久,气力已经有些不支,展麟又是天生神力,虽然仓促应对,掌力依旧刚猛无伦。结果这硬碰硬的一对掌,展麟不过略受内伤,聂桂英却一退丈余,身遭重创。
同时郝强落下地来,一手按住腰部,手指缝间迅速渗出血丝。殷笑天那一剑虽然急切变招,没有将他斩成重伤,终究在他腰间划了一道伤口。
这番变故快如电光石火,围观人众只在一愣神间,四条人影乍合乍分,聂桂英师徒二人,已经各自受伤。
明琅一直关注着展麟,一见展麟踉跄后退,摇摇欲倒,慌得急忙上前伸手扶住。金刀门下一众弟子也纷纷抢出,一多半去扶师父,一小半去扶师兄。任遨游则奔至殷笑天身边,问了一声:“师兄怎样?”
“我没事!”
殷笑天明知他剑法一亮,任遨游与张紫韵立刻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因之耳听任遨游称他师兄,他也没有什么奇怪,嘴里回应任遨游,眼光已经看向展麟。瞅见展麟并无大碍,他先向展麟点一点头,这才转脸去看聂桂英师徒。
展麟感觉明琅扶住了他的手臂,回脸一望,眼见明琅满眼担心看着他,忙向他展脸一笑,表示自己没事,之后也将眼光投向聂桂英师徒。却见金刀门一众弟子各抽兵刃,似有群起围攻之势,忙暗暗提气运劲。幸好所受内伤并不严重,以金刀门剩余弟子的武功,真要打斗起来,当可保得明琅周全。
至于在场围观的其他宾客,虽然都跟金刀门颇有交情,但今日先见殷笑天与聂桂英拼斗百招,以聂桂英如此功夫,尚且被殷笑天紧紧压制,更加上展麟挥手一掌打得“金刀无敌”口吐鲜血,一众宾客就算心怀不忿,但自忖武功与殷展二人相差太远,没有一人敢出声出头帮金刀门找回场子。
“住手,你们……都退下!”
聂桂英提气一喝,谁知他受伤着实不轻,一句话尚未说完,居然“哇”地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师父!”
一众弟子怆声而呼。聂桂英吸一口气,勉强按压住翻涌气血,尽量平缓再次开口。
“你们……谁也不准……上前挑战,金刀门今日……认栽了!”
众弟子咬牙切齿,却不敢违背师命。展麟心中有些不忍,尤其郝强舍命护师,更令他心怀敬佩,忙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老英雄与殷兄相斗良久,气力颇有损耗,加上心挂郝兄,仓促出掌,以至让晚辈捡了便宜。晚辈也是心急救人,这才出尽全力,还望老英雄宽恕晚辈鲁莽之罪!”
聂桂英心里其实很清楚,今日这一掌硬拼,真正出尽全力的是他、而仓促应对的才是展麟。眼见展麟年纪轻轻身怀绝世武功,却居然不骄不炫,一番话不仅保全了他的颜面,更令金刀一门不至遭人耻笑,心中不由对展麟大生好感。金刀门其余弟子也顺了一口气,郝强更是明知若不是展麟那一声“殷兄留情”,他此刻已经性命难保,忙也向着展麟深深一揖。
“展兄武功高强,胸怀广阔,真不愧为将门虎子!兄弟谢过展兄相救之德!”
展麟赶忙伸手相扶,却听殷笑天冷冷一笑,冰凉开口。
“各位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但……聂老英雄,钱江之事怎么说?”
“姓殷的,你休要欺人太甚!”聂桂英尚未发话,郝强怒不可遏,一下子站直身体,双目圆睁瞪视着殷笑天。
“我今日就是为钱江而来,若不欺人太甚,这一架不是白打了?”
“你……”
郝强恨不得要破口大骂,忽然长长的一声叹息,从围观的人圈中传了过来。
“聂师兄,多谢你对我这番维护之情!”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慢慢挤进圈内。
(请看第三十二章《因果报应避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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