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容以感染风寒为由,没有去上早朝。通一时间,东远侯赵东来亲自到苏容的侍郎府送药的事也一瞬间传遍的北都城的官员耳朵。
一向中立的东远侯亲近一个小小的侍郎,苏容继第一个文武状元,一身医术救治了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皇帝之后,再一次登上了大家关注的首位。
久在官场的人都不会简单的认为这只是一个朋友之间的问候,在他们眼中已经把听到的一切和他们的想象联系在一起了,甚至隐约把这一切当作了东远侯开始参与皇子竞争的前兆。
所以当三皇子在得知苏容生病没有来早朝之后,马上赶到苏容的侍郎府,并且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回宫的消息再一次传出的时候,大家也就都理所当然的以为苏容是三皇子阵营的。
一时间,有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开始注意到这个被他们放弃了一次的三皇子了。才发现,比起另外两位皇子来说,这位三皇子其实要好很多。也比他们更适合那个位置。
当然,对于这一切,处于风暴中心的三皇子并不知道。
只是这位皇子出生不是没有另外两位皇子好。至于还没有成年的五皇子,就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虽然五皇子是皇帝继位之后唯一的一个孩子。但是五皇子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这一点就已经没有希望了。
二皇子赵谨武乃当今皇后所生,自小受尽荣宠,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他的母亲是正宫皇后,他的舅舅也是和先皇一起打江山的人物。掌管着北辰国的财政大权。
因为功劳卓著,被先皇封为禄王,与亲王同等。母亲和舅舅两人,为他营造了一个绝对王者的成长环境,自小宠溺万分,只要他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或许是天性如此,或许是环境促之,二皇子赵谨武是这座皇宫中让人闻之色变的名字。只要二皇子不高兴,招惹到他的侍从宫女,他一掌伸出去,就能劈开对方的头骨,若换作是朝中臣子,他或许还会仁慈一下,只捏断对方的手掌,或切掉他的耳朵。
皇后不闻不问,甚至以此为荣,认为是自己的儿子有王者之风,日后定可傲视天下,只有皇上三番五次严厉管教,有时甚至把他关起来思过,结果却让人皱眉,这二皇子不但没有长进,反而凶暴之气越演越烈。皇上生性温文尔雅,不喜杀戮,这样的二皇子让他寒心,但是介于二皇子母后家族的势力,皇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娘家势力不容小觑,加上那掌管着财政大权的禄王撑腰,在皇上病倒,三皇子和二皇子虽然名义上同时被软禁后,但是二皇子却只是在自己的寝宫内,并没有受到大多的影响。
太后和皇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纷纷开始动作起来,只是太后表现的太过于张扬,才使得大家都忽视了皇后其实也是一个能人,再加上她的兄长禄王的协助,朝中大臣转向支持二皇子的不在少数。
在加上二皇子名义上皇帝的嫡长子,支持嫡长子继位的人也不在少数。
对于二皇子赵谨武,朝中大臣都清楚得很,以二皇子的秉性,如果二皇子真的继位,那么今日没有顺从于他的朝臣,必定都是死无全尸的下场。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慕容家的邀请,除了几个元老级的老臣和不怕二皇子报复的大臣之外,几乎没有人不答应了。当然,以东远侯为首的军方势力除外。
早春的雪很快就化了,但是天气却还是一样的寒冷。下午,考虑了很久之后,三皇子赵谨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换下早朝时的正装之后,三皇子赵谨文小心的将一件黄绸包裹的物件放入袖中,没有带宫女太监和侍卫,一个人披上狐裘披风,踩着细雪,穿过重重庭廊,去往二皇子的元东宫。
几日前,与苏容坦陈之后,两人开始秘密筹划,按着计划,他跟着苏容来到慈禧宫,装作已经身重剧毒,被迫听话,对一脸精光的太后表示听命服从。
太后很满意,先是明明暗暗摆出他母妃的安危以及他的解药作为筹码,而后,交给他的任务与之前猜测的一般无二,太后真的想借三皇子的手除去二皇子赵谨武。
他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垂首应诺。没关系,为了大局,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的。更何况……
他赵谨文,不再是深宫之中孤军奋战,他不再是一个人。为了忠心耿耿的苏丞相,为了那一众站在他这边的朝臣,为了身边的苏容。他都必须抓住所有的机会,冲出这片黑暗。
然而他的心,还是悄悄裂开了一个柔软的缺口,既然如此,那么,就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吧!在开始行动以前,他必须要去确认一件事……
捏着袖中柔滑的绸缎中坚硬的物件,三皇子赵谨文抿了抿唇角,加快脚步,不过片刻,人已站在赵谨武的元东宫门外,奇怪的是,此时元东宫的大门半开着,门口竟连个传报的太监都没有。出什么事了吗?三皇子赵谨文在心里想着。
在门口站了少顷,偌大的皇子寝宫,院落门口,仍然不见人影,心中生疑,三皇子赵谨文带着疑惑,踏入了殿内,边走着,边隐约听着有低闷的响声,仿佛是人声呼喊,但听不真切。
三皇子赵谨文蹙起眉头,放轻脚步,循着声音穿过花廊绕过假山,脚步刚想继续上前,猛然一凛,整个人硬生生定在假山之后。
假山那边,花园内,淡蓝色的天空下下,早春的小草正在发芽,在地上青翠的铺成一层,本是美好纯净的颜色,此刻,却一点一点,被染得猩红刺目。
他的二哥,北辰国的二皇子殿下,赵谨武就站在那里,冷笑着,手中像提着小鸡一样掐着的一个小太监的脖子提起来,低闷的呜咽声已经消失,现在,只能看到一滴一滴的血,顺着二殿下高贵的手掌,落得满地鲜红。
三皇子赵谨文在假山之后,眼眶紧绷。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亲兄弟吗?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好认为应该给他一个机会的人吗?
假山那边的人,并没有发现三皇子赵谨文的存在,事情还在继续发展着。
“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不敢——唔——”另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奴才面无人色,跪在雪地里砰砰磕头。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掐着脖子提起来,谨武玩味地看着他挣扎的惨象,低声阴冷地笑道:“饶命?谁叫你敢打翻茶碗?”阴阴说着,手指蓦然一动,瘆人的“咔啪”声清晰的响起。
三皇子赵谨文的双手霎时紧攥成拳,亲眼看着那瘦小的太监被掐断脖子,像垃圾一样被自己的二哥丢在血泊里。
整个花园中,都是二皇子赵谨武低低的冷冷的笑声。
全身绷得紧紧的,三皇子赵谨文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叫嚣沸腾的声音。
他的二哥——他的二哥啊!
绸缎包裹的那个东西把掌心铬得生疼,也抵不住他心底翻涌的失望和痛。
手中的东西,是他六岁那年中秋,父皇亲手送给他们三兄弟的礼物,一模一样的礼物,三个白玉扳指,要他们永远和睦。那时候五皇子还没有出生,自己也年少无知,看不透这皇宫之中的灰暗。
这是三皇子赵谨文容许自己的最后的犹豫,他今日把这象征着血亲兄弟的扳指带来,只想问赵谨武一句:“二哥,你可愿与我站在一起?”
但此时此刻,这句话,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与他站在一起,合并力量,扳倒太后,救出父皇,接下来呢?接下来——就算成功了,继续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皇位之争吗?哪怕他舍弃不争,难道,他拼命以搏,就为给天下一个这样残暴嗜血的君主?!何况这样一个示人命如草芥的皇子,会愿意和他一起去救出父皇吗?或者更甚者,他知道现在的形式吗?
三皇子赵谨文第一次彻底的看清楚了这一切,闭上眼睛,转过身,背贴住冰冷的假山,等赵谨武带着随从离开花园后,他才慢慢地闪身出来,走了几步,轻轻一跃,跳上高墙,趁着无人之际,离开元东宫,直奔着宫门跑了过去,也不愿去理会是否会有人看到自己这般慌乱的样子。
就在三皇子正要跑到宫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迎面走了过来!
“三皇子,您这是要去哪呢?”苏容从宫门口走了进来。正准备朝着元西宫走过去,就看到三皇子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了出来,脸色一片灰暗,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
“苏容,你来了!”看到苏容,赵谨文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懈了下来。
不顾苏容的诧异,拉着苏容的手就从宫门口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