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秦王之子
周龙骑马在前，伍桓的马车跟在后面，在王贲与众亲兵的簇拥下，来到行宫大门前。周龙下马，大步走上台阶。守卫在台阶两旁以及大门口的所有卫兵一齐下跪。
周龙目不旁视，径直走入大门。
寝宫内，秦王背着手，低头在屋里来回踱步，似在思索。周龙大步入，跪下口称：“儿臣叩见父王。”说罢磕头。
原来，周龙并非是什么乞丐，而是秦王的第五个儿子，名叫赢舒，也称公子舒或子舒，自幼深得秦王喜爱。此次带他驾临魏地，无非是想让他见见世面。伍桓和宫错赴楚，秦王对他俩都不放心，子舒便自告奋勇，请求乔装成乞丐，随他二人同行，以便暗中监视。秦王认为，这是对子舒的一种历练，便欣然同意。
见到儿子归来，秦王喜出望外：“你回来啦，快起来、快起来。”双手扶起，然后蹲下，仔细端详，显出父爱的慈祥，用自己的衣袖抹去子舒脸上的汗水，问：“你怎么才回来？”
子舒答道：“路上遭遇贼人，险些被其所害，因此迟归。”
秦王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走到榻前放下，自己也坐到榻上。子舒解下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封竹简，双手奉上：“父王，这是伍桓的书信。”
秦王展开看，子舒问：“父王为何要杀伍桓？”
秦王看完信后放到一边：“哦，你知道啦？”
“不仅知道，而且儿臣已将他救下，现带回了宫中。”
秦王一怔，随即沉下脸：“放肆。”
子舒进言道：“伍桓是个好人，父王不该杀他。他为秦之楚，历经千辛万苦，立下汗马功劳，他是个功臣，不仅不能杀，而且要重赏。”
秦王斥责道：“你懂什么？寡人让你随他入楚，是为了让你监视他二人，不是让你替他说好话的。”
“臣只会说公道话，而不懂说什么好话。臣只想知道，父王为何要杀他？”子舒问，秦王哼了一声道：“他为楚献破秦之计，这是以秦事楚，对寡人不忠，难道不该杀吗？”
子舒恨道：“这一定是宫错这个小人谗言惑君。我先杀了他再说。”说着，跳下榻就走。秦王一拍案，喝道：“站住。”
子舒停下脚步，转身怒道：“刚才我说路上遭遇贼人，险些被其所害，这个贼人就是宫错。”接着，他把遭到宫错夜袭一事相告，说：“若不是客舍主人医治，儿臣恐怕就要失去一条腿了。”
秦王下榻，再次抱过子舒，坐下，抚摸着他的腿，笑道：“这你不能怪他，因为你只是一个以乞为生的周龙。”
子舒恨恨道：“君子厚德，小人重利，宫错见我是个乞儿，对我百般厌恶，甚至残忍加害。这样的人少德寡义，一旦得势，必然背主误国，扰乱朝政。”
秦王不以为然：“寡人只想让他成就一事之功，并非要以社稷相托。只要有才能，少德寡义又有何妨？伍桓则不然，他的才能和忠心都不及宫错，而且还有暗通敌国之嫌，因此早日诛之，以绝后患。”
“大王说他暗通敌国，有什么凭证？”
“没有凭证。”
“没有凭证就要杀他，如何能服天下人心？大王可以不用他，但他决不当死。”
秦王变脸道：“孤意已决，你休要多言。”
“大王还是不是万乘之国的君王？”子舒质问，秦王白了他一眼说：“当然是，为什么不是？”
“既然是，为何做出有悖于圣人教诲的事？”
秦王火了，将子舒扔到榻下，喝道：“你给我滚出去。”子舒爬起来说：“大王一定要杀他，臣愿为他殉葬。”
秦王喝道：“你敢。”
子舒含泪道：“伍桓死，臣决不苟活。”转身便走。秦王大怒，跳下榻，追过去，揪住他，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又拎起他，将他扔回到榻上。子舒放声大哭。
秦王喝道：“不许哭。”
子舒依旧哭不停，边哭边说：“人死，灵魂是不死的。大王要是杀了他，那他的冤魂能放过你吗？再说，那唐雎若神明有知，他岂能罢休？”
“这不是寡人要杀他，是赵高的主意，王贲做的主。”
“天知地知神知，大王又何必自欺欺人。伍桓虽然是燕国人，但他是唐雎所举荐，早就是安陵人了。他一死，唐雎必然会归咎于王。赵高荧言惑君，居心叵测，大王千万不可听信于小人。”他抹去眼泪，继续说：“孩儿从小至今，从未向大王有过任何索取。今天，就算臣有求于大王了。”说罢，跪下连连磕头。
秦王终于被打动，他沉思一阵，说：“好吧，寡人就准你之请，赐他不死。先让他住在宫中，听候发落。去吧。”
“多谢大王。”子舒磕了一个头，爬起来跑了出去。
赵高疾步入，回头看了一眼，问秦王：“大王为何不杀伍桓？”
“子舒一再为他求情，因此赐他不死。”“大王不杀伍桓，恐怕他去了楚国，于秦不利啊。”
秦王冷笑道：“寡人灭楚亡齐，一统海内，指日可待。天下大势犹如滚滚洪涛，任何人也休想改变，一个小小的伍桓又岂能扭转乾坤？随他去吧。”
赵高又打算出坏主意，问道：“大王真乃是千古英主。不过，臣敢问：大王是否还想得到文素？”秦王说：“当然想，但想又有什么办法？杀了伍桓，以文素之秉性，一定会自尽为伍桓殉葬，寡人还是一无所获。”
“伍桓如投奔楚国，文素定会相随。到那时，大王要想再得到文素，就更不可能了。”
“杀了伍桓，文素不可得；放了伍桓，文素亦不可得。你为寡人熟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据臣所知，文素年纪虽小，心志极高。她对伍桓寄予厚望，是一个一心望夫成龙的女子。因此，大王不妨来个投石问路。”
秦王忙说：“你快说。”赵高献计道：“大王可以罢免伍桓所有官职，并将赶出安陵。如果文素对伍桓灰心失望，必不肯与之同行。到那时，大王再厚待她，文素必然回心转意。如果文素要跟随伍桓去楚国，那就在中途将伍桓杀死。”
秦王想了想说：“杀了伍桓，文素定会怨恨寡人，不好。”
赵高笑道：“哎，哪能以大王的名义杀死伍桓呢？要让文素知道，伍桓之死与大王毫无关系。伍桓如偕文素离开安陵，可命亲兵扮作盗贼，于中途劫财，在混乱中杀死伍桓......”凑过去，压低声音说着。
秦王指点着他的鼻子笑了起来，赵高接着说：“另外，还有郑珠。大王当初把她赐予伍桓，是想让伍桓感恩戴德，为大王效命。现在罢免伍桓，是否让郑珠回到大王身边？”
秦王想了想，说：“郑珠还是有用的，先暂且让她留下，不许离开安陵。好了，就这样吧，去把宫错带来。”
赵高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