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反间计
昭曲思索一阵,说:“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先生给予解答。”
“请问。”
昭曲问:“你本是燕国人,秦王给你封爵赐金,待你不薄。你理应为他尽忠。为何不助他,而要去助安陵呢?”
伍桓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也是他为救安陵而义不容辞的真正动机,他说:“当一个人快要冻死的时候,有人送他百纳之衣;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人给他糟糠之食,虽然都微不足道,却是救命之恩。如果不倾力报答,那与禽兽何异?我在穷途末路之际,是安陵人收留了我,令我将死复生,我当然要倾一生之力以相报。”
项燕听了感叹不已,他又说:“先生曾为我献上中下三策,其实,破敌之法,无非此三策而已。不过,宫错既然是秦谍,先生为何要让他也知道呢?秦王若得知,岂不是可以将计就计吗?”
“此三策乃是权宜之计,并非救国良方。”伍桓直言相告,项燕一怔,问:“那先生的良方是什么?”
“我直言相告,将军可别生气。”
“请说,项燕洗耳恭听。”
伍桓分析道:“如今,赵公子嘉虽在代地自立为王,燕王喜虽在平壤一隅偏安,这对秦王来说,要荡尽灭绝,简直易如反掌。只有齐、楚两国尚能与之相抗。说实话,秦兵一旦来攻,将军如能支撑一年,楚国尚有存续希望,否则,亡国不可避免。”
一番话,戳在了项燕的心窝,他急忙问:“怎样才能支撑一年?”
伍桓继续分析:“当年,苏秦游说六国诸侯,在洹上刑白马以订合纵之盟,令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如今,虽然山东战国只剩下齐、楚,但两国尚有革车万乘,带甲百万,栗支十年。只要再次形成合纵,一心抗秦,支撑一年又有何难?仅以一国之力对抗强秦,如得利于战法,也许能胜一二役,但决难久持。”
项燕听了连连点头,叹道:“我何尝不希望合纵抗秦?但是,齐国现在对秦称藩臣,齐王昏庸,对齐相后胜言听计从。而后胜就像是秦王的一条狗,他怎么会与我楚国联合抗秦呢?”
“将军可以派人去跟后胜讲一个故事,”伍桓侃侃而谈:“有一个人娶了两个妻子,有个好色之徒去勾引他年长的妻子,年长的就骂起来加以拒绝;勾引年轻的妻子时,年轻的就欣然顺从了。没过多久,这个拥有两个妻子的男人死了,有个客人问勾引者说:‘在这两个寡妇当中,你是娶那个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勾引者回答说:‘我娶年长的!’客人问:‘年长的曾经骂过你,而年轻的却服从了你,你为什么反倒喜欢年长的呢?’勾引者说:‘当他们做别人妻子时,我希望她们接受我的勾引;反之,如果做了我的妻子以后,我就喜欢当初不接受我勾引的那个。’如今,秦王就是那个勾引者,后胜就是这个年轻的妻子。当齐国还未灭亡的时候,秦王当然喜欢他、利用他。一旦齐国灭亡,秦王必定会认为他不忠而将他处死。后胜如果明白这个道理,自然就会转变过来。”
项燕沉吟半晌,说:“这个道理虽然正确,可后胜未必听得进去。”
“秦王现在是全力对付楚国,一旦楚灭,最后必然灭齐。两国如不握成一个拳头,后果是不难想象的。这才是当务之急啊。”
“先生是否愿意为我出使齐国,去游说后胜?”项燕试探问,伍桓答道:“只要安陵之危能解,我愿为将军效力。”
项燕用目光征询昭曲的意见,昭曲微微点头。
项燕从怀里掏出那块龙形玉佩,说:“实不相瞒,唐雎先生与我虽是师生,但情同父子。当年,我赠送此玉佩时他说过,百年之后,他要以此物为他殉葬。今睹此物,如见其人。好吧,我答应你了。。”
伍桓躬身施礼:“多谢将军。”
于是,信任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接下来的问题是,谁也没见过豫州鼎,伍桓要项燕仿造一只,如何才能造出来?昭曲告诉他们:他的妻舅莫敖子阳曾在东周为官,见过九鼎。不妨请他画图,让工匠按图铸造。至于仿造的像不像,他认为,恰恰是没人见过,仿造出来才无人能识别真假。鼎腹内有何铭文,这可以忽略不管。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昭曲问伍桓:“宫错已指你是秦谍,你二人之间,将军只能择其一。如果不处置你,必然引起他的怀疑,对此,你有何良方?”
伍桓不等项燕发话,便跳上榻,坐在项燕对面,指手画脚地把自己的对策相告。说完之后,不敢久留,匆匆出门,回到了下榻之处。
进门后,伍桓朝周龙躬身一拜,周龙愕然问:“你这是干什么?”
“多谢儿子的指点,我已经得到了项燕的信任。”说罢又是一揖,周龙说:“为义父分忧,这是我的本分,有什么好谢的。”
伍桓坐下,摸着他的脑袋说:“小小年纪,学识非浅,这也是乞讨所得吗?”
周龙答道:“那当然,檐雀哪有鸿雁见多识广,我自幼行乞,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再说,我得撞墙而死。”伍桓连连摇头,周龙建议:“你既然得到了项燕的信任,那就让他把宫错杀掉。”
“不能杀。”
“这又是为什么?”
“他是秦王派来监视我的,杀了他,秦王必然会对我起疑心。你说对吗?”伍桓告诉他,周龙点点头表示理解。
项燕和昭曲从后门溜了出去,绕道至前门,好像刚从外面回来一样。宫错一见,兴奋地快步迎上前,施礼道:“哎呀,将军,你总算回来了,我等得好苦啊。”项燕故作高兴,一把拉住宫错:“失礼失礼,让你久等了。走,快随我进去。”
三人进门,来到了议事厅。项燕告诉宫错,他已派人多方去寻找宝鼎,请放心,一旦得悉,立即载来交付你带回。
“多谢将军。”宫错欠身施礼,项燕摆摆手说:“何谢之有啊?要不是你及时入楚,险些误了大事。我应该谢你才是。”
接着,项燕与宫错共进午餐。酒过三巡之后,宫错试探问:“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伍桓?”
“这正是我要和先生商量的。”项燕接着说:“杀伍桓如同捏死一只蚊蝇,不过,如果杀了他,秦王如何能得到我楚国的军情呢?”
宫错想了想,明白过来:“哦,将军的意思是,利用伍桓,对秦王施反间计。留着他,给他示以假的军情,让秦王上当。秦兵攻楚时,便可以实就虚,一举破敌。是不是这样?”
项燕拍手道:“正是如此。”
“如此甚好,将军打算如何示假?”
项燕又灌下一杯酒,故作酒醉,“酒后吐真言”说:“伍桓不是献上三策了吗?我可以告诉他,决定采用其下策。也就是说,我迁都于江南,以长江为天险,拒敌于江北。秦王得知此计,必然大举来犯,我在信邱、平舆坚守不战,拖住王贲和李信之军,然后以一军攻打武关,吸引其国内之兵,我则集中二十万锐师,秘密借道申城直取大梁,务必要生擒嬴政,将他献于楚王御前。”
宫错内心震惊,但表面上故作高兴,拍案道:“好,妙计。”
项燕大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宫错又问:“不过,秦王不可能久留在大梁,万一他返回咸阳呢?”
“那我就用这二十万兵马,仍然借道申城,迂回至秦兵侧后,将王贲、李信之军分割包围在信邱、平舆,然后逐个击灭。”
宫错赞叹:“将军果然智谋天下,非常人可比呀。宫错佩服。”
项燕再次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