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哥,早。”我和弟弟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
“小文,这么早就过村玩啦?今天中秋节,不去赶集吗?”远华说。
“对呀,小五、小六。今天不跟你爸爸去赶集吗?”天龙问。
“不去。爸妈不在家!”弟弟说。
“发生什么事了?”天龙问。
我很不想把家里的事告诉天龙哥,毕竟家丑不能外扬,我不想被他们知道我是逃犯的儿子,可又想到天龙哥平时对家人还不错,每次去打猎,如果有吃不完的猎物总会送给父亲,于是我便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天龙哥听了,一边同情,一边叹气,说:没事的,没什么大事,等你爸爸妈妈回来一切就会没事的!”
远华听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嘿嘿地笑着:“小逃犯,后天上学我就告诉同学们,你是个小逃犯。”
我和弟弟顿时气红了脸。天龙严厉地对着远华说:“臭小子,你要是把这事乱播种,我就打断你的腿!”
吓得远华连忙说,不敢,不敢!保证不说出去!
天龙又问我:“没有大人在家,你们几个小孩怕吗?”
“怕!”我和弟弟异口同声说。
“哎,可怜的孩子!要不晚上就到我家去睡吧。”天龙叹了口气,继续说:“今晚到我家吃饭吧,开开心心地过个中秋节。我现在就去镇上多买点菜。”
我知道天龙哥是在说客套话,我曾经去过他家,空房都没一个,李远华都跟着他的妹妹、哥哥,三人凑一床。于是便说:“不用了,晚上我还是在家里吃。现在我想到村子里玩玩。”
“哦,那我先走咯!”说完天龙就蹬着自行车走了。
天龙用力的骑着车,远华坐在后座,一手抓着车,一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嘴里不停地喊着:“驾,驾!小马快跑,快点跑!”
“臭小子,你当我是马?”天龙说。
“没有,你不是经常对着妈妈说,这辈子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吗?”远华说。
“好吧。算你赢,抓稳咯!小马要加速啦。”说着,天龙就飞速地踩着踏板。
驾,驾,驾,小马快跑
……
远华去逛街了,一时也想不到该找谁玩,便打算到村里的晒谷场走走。
陈旧的晒谷场是石灰、沙子和泥土的混合物,连丁点的水泥都没有。这是村民晒稻谷的地方,也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老人经常在这里聊天,孩子经常在这里玩耍。
我和弟弟走到晒谷场,发现今天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弟弟以为是今天的出场方式不对,才不会看到小伙伴,于是就来来去去换了好几个出场方式,可依然还是没看到人。
我说,别折腾了,我们来得太早,他们都还没起床呢。
弟弟说,好吧,那我们先躲起来等他们上来时,我们就突然跳出来吓他们一跳。
兄弟两走上了旁边的泥房仓库,找了个地方就躲起来。
等了半个小时,我几乎都快睡着了,可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于是我便放弃了,想到金树家去逛逛,他家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只能收到两个电视台,我想去他家看看电视。
沿着小道走,看见许多人在池塘里捞鱼,我很不爱凑热闹,再说了,看着别人家捞鱼,自己又没吃的份,便把这些给过滤了。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金树家。
他的大姐姐在剁猪食,准备猪的午饭。我问道:“李姐姐,金树在家吗?”
“不在,他跟二叔去捞鱼了。”李姐姐说。
找不到小伙伴,兄弟两就回家。弟弟捡了根竹子,又蹦又跳,练着哥哥教他的独孤九剑,对着路边的野花野草,劈,削,斩,挑……好像他的独孤九剑练得出神入化,随着他的竹子所到之处,花草碎片纷纷飘落……
路上的行人看见了,都哈哈大笑,弟弟就更卖力,跳得更高了,用尽吃奶的力气挥舞独孤九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掉进路边的水沟里了,来了个狗朝天。
弟弟又气又恼,觉得很丢脸,就赶紧爬起来,灰溜溜的往家里跑。
回到家,似乎又感觉到了孤独和冷清,哥哥姐姐都在看书,外公一个人在杀鸡,准备着今天的晚饭。
我想起了以往的中秋节,每到这一天,父亲总会早早的起床,步行去镇上买月饼,买鱼,买糖果,水果……妈妈也总会一大早的为过节忙碌,收拾房子,杀鸡,做饼干,炸糖环,一家人就等着父亲回来,然后就一起做饭,吃饭,开开心心的过节。
可今年不一样了,没有月饼,没有糖果饼干,没有水果,没有鱼。只有青菜和外公手里的鸡。
我很失落,感觉失去了很多东西。可父母不在家,又能问谁要?
幸福是个比较级,有了比较才会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想起了哥哥跟我讲的《一个苹果》的故事,我就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还行,不算得太糟糕。
我就这么自我安慰,自欺欺人,便又到了晚饭时间。
吃了饭,我没有去赏月。因为我觉得月圆人不团圆,是一件伤心的事。伤心人看着伤心的景物,再感叹一翻伤心的话,我就觉得这种事也毫无意义,不如去碎觉来得踏实。
哥哥、姐姐、弟弟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发呆。外公躺在檐阶的竹椅上,眯着眼,抽着烟。
哥哥感叹着生活的悲伤,背起课文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背着背着他就落泪了。
姐姐在和弟弟说着嫦娥奔月的故事。
我怕被他们的悲伤传染,就蒙头睡觉去了。
星期日,外公又得为家里的事操心了,家里的米没剩多少了,又要拿稻谷到展米厂去打米了,外公身体不好,只挑了几十斤稻谷去打米。
家里的柴也没剩多少了,外公又要上山砍柴。看着外公忙忙碌碌,兄弟姐妹也过意不去,就跟着他一起去上山砍柴。
傍晚回来,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外公说,菜园里的菜已经过季节了,要拔掉,全部种新的,要不然再过些日子,青菜都吃不上。
一家人又去了翻地种菜,等忙完了,太阳已下山了。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我忽然才发现家里的活是那的多,是那么的累。吃了饭,我就早早地去睡觉了。
星期一,远华还是没有遵守诺言,一大早就在到处宣传我爸砍伐树林被罚,沦为逃犯的事。
我很想去揍他,可是全班的人都在说我是“小逃犯”,我也不能把全都说我是小逃犯的人全打一顿吧,于是便放弃了。任由他们说去,依旧我行我素。
我哭丧着脸跑去跟幸福哥诉苦:“幸福哥,我现在就和你一样了,与幸福不沾边了。”
“我跟你不一样,你的都是暂时的,等你爸爸妈妈一回来,一切就没事了。”金树说。
“那你还不是一样,等你长大了,就能挣很多钱,一样能过上好日子!”我说。
“哪里,等我长大要到什么时候?现在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哪里还敢想以后?”金树说。
“跟着你二叔过日子,他怎么过,你就怎么过呗!”我说。
金树摇头说:“你不懂!”
或许是我真的不懂吧,现在我的父母已经沦为逃犯,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日常生活只有外公一个人照顾,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日子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