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制枪速度确实是很快,不到三个月,他又造了两支猎枪,一支长40厘米,一支长1.2米。
村长儿子的婚礼是在国庆节。一大早,父亲就全副武装,背了支长猎枪,腰间又挂了一支小猎枪。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土匪,也像土八路。
今天有喜酒喝,一家人便跟着父亲去村长家。
村长家里一片热闹,大大的录音机,放着喜庆的歌曲,一群人吃着早餐,喝着酒,高声讨论着。
特别是今天要去抢亲的人,他们脸上都挂着愤怒的表情,喝了点酒就为村长抱不平,七嘴八舌的咒骂着镇长,扬言要教训镇长,那表情好像是自己的媳妇被人抢了似的。
酒过三巡,村长激动的说:“乡亲们,兄弟朋友们,谢谢你们今天能来帮我!今天一切都得听我的,到了镇长家,绝对不能开枪!不能伤人,更不能打死人!总之,一切都得听我的,我保证,带着你们出去,就能完好无缺的把你们带回来!”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好。”
“好,就听村长的!”
“村长,要是万一抢不到人,该怎么办?要不给点颜色他们看看?”一人疑惑地问。
“给谁颜色看?我们绝对不能伤人,更不能打死人!我们是去接媳妇,接到人,咋们就回来!乡亲们,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动刀枪。现在社会,大把的好日子等着你们享受。我不想你们任何人出事,不想你们有人惹上官司,就算要动手打人,也是我出手!”村长说。
村民们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想着背着猎枪跟大部队一站,就有肉吃有酒喝,还有一百块钱一天,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
村长摆摆手,示意停下掌声,继续说:“抢亲,我们虽然不能伤人,但绝对要拿出气势来!”
……
酒饱饭足,一百多号人背着猎枪,带上了猎狗,挤上两辆大东风车。
放了个鞭炮,他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车上挤满了背着猎枪的人,表情严峻,仿佛是一支出征的队伍,与车头的囍字很不匹配。
我不相信他们能抢回媳妇,感觉抢亲这事发生在这年头,就是一件荒唐的事。对于抢亲的事我不想跟其他人那样,到处打听,背后议论。我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关心的是喜酒,关心餐桌上的饭菜,早饭吃得太饱了,我得找地方消化消化,好在晚上的大餐能多吃一点。
村长的亲属却是很坚信一定能抢回媳妇,他家族里的人干活特卖力,又高兴又勤快,忙着接待客人,仿佛今天的婚礼是正常的婚礼,而不是抢亲。
傍晚时分,宾客陆续到来,鞭炮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抢亲的队伍还没回来。许多人都担心他们出事了,有的甚至哭起来了,担心自家的男人出事了。有的跑出骂村长老婆,说这是什么馊主意,这年头抢什么亲,警察,公安,大把人在。肯定是镇长叫来了警察,把他们全抓了……
当村长带着新郎新娘出现在人们的视线时,一切不愉快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村子一片欢呼,许许多多的人载歌载舞,好像比打胜仗还要高兴。
酒席间,新郎新娘不断地出来敬酒,不停地感谢今天出去帮忙抢婚的人,她们不以抢婚为耻,他们今天好像是牛郎织女战胜了王母娘娘后,修成正果一样高兴。
抢亲的人高兴地谈论着抢亲的事,说,一群人来到镇长的家,立刻踹门而入,吓得镇长屁股尿流,浑身哆嗦,大气都不敢喘,镇长的女儿看着亲爱的人来接,感动得热泪盈眶,流着泪跟镇长告别,又急冲冲地跟车队回村。
村里的人都在咒骂着镇长,说他不懂爱,棒打鸳鸯。
虽说这地方就是穷乡僻壤,可人们对待酒宴却一点也不含糊,满满的一桌菜,看的我口水直流,什么虾仁河鼓蒸粉丝,清蒸鱼,红烧乳猪,莲藕炖猪蹄,农家炒肉……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完全不顾餐桌的的白眼,呼啦啦地吃饱喝足就回家。
第二天,镇长带着警察、人民公安来到村长家,说村长聚众闹事,抢劫民女,要抓他去判刑。
村长拿出了他儿子的结婚证,说,这是接媳妇回家,没伤人,更没闹出人命,这是犯了什么法?
猎枪合法,结婚也合法,没伤人,更没闹出人命,公安、武警,也拿村长没什么办法,只能算是民事纠纷,私下解决问题。村长又设宴款待他们一翻。
这事也就算这么解决了,男欢女爱,镇长也很不情愿的就做了这个岳父。
背着猎枪,带着猎狗去抢亲的事,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明明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结果也只有一个,却流传着许多个版本。有人说村长带着一帮人开枪冲进镇长家,硬拉着新娘上车。
有人说镇长早就请来了派出所的人看家,双放交战激烈,由于镇上派出所的人太少,寡不敌众,最后才交出女儿。
还有人说自从那次抢婚后,镇长吓破了胆,JJ从此再也硬不起来了……
父亲告诉我真实情况这样的,村长到着人来到镇长家时,镇长一家人正在吃午饭,他们就破门而入,举着猎枪对准镇长。村长说,吴镇长,我就问你一句话,要是你女儿愿意跟我儿子走,我们就是好亲家,要是你女儿不愿意,我们就立马走人!
看着村民愤怒的面孔,一百多支枪瞄准自己,镇长确实是怕了,他不敢说不,他不敢保证没有人的枪不会走火,赶紧对着女儿使了个颜色,说,闺女要是你们两个是真心相爱就跟他们走吧。
镇长的女儿和村长的儿子本来就很相爱,她很爽快就答应了。便跟着大家一起回村。
茶余饭后,村民依旧喜欢用自己的语言、方式,添油加醋的复述着这故事,不知疲倦地讲了一遍又一遍,到处传播着这故事,以导致不能保证故事的真实性。就像是现在的翻拍电视剧,明明是故事情节早已烂透人心,依旧是有很多人为了赚钱,以自己方式不断的翻拍别人的电视剧,翻拍多了,就变成了挂着别人的名字说着自己的故事。
伴随着抢亲故事的流言蜚语,便又到了1995年春学期。
我的第二位同桌叫李金树。可是人却不如期名,不是个多金的人。他是个穷苦的孩子,是孤儿。他还有两个比他大三四岁的姐姐,他们三个人寄住在他的叔叔家。
金树的父母去世早,据说在他出生没多久,父母就死于交通事故中。他们三人便跟着他的叔叔一起生活,他的叔叔是个单身汉,为了照顾三个孩子,穷得娶不上妻子。一个人的劳作,要交三个人的学费,要交三个人的公粮,又没有社会援助,确实把他的叔叔累得够呛的。
李金树沉默寡言,学习很努力,可是学习成绩一直都不好,整天挂着一张苦瓜脸上学,仿佛是把家里的苦全写在了脸上。
老师开导他,说,做人要开开心心,不用整天闷闷不乐。你家里的苦,总有一天会过去的,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今天的苦,一点也不算苦。人嘛,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不开开心心地过。
金树摇头说,幸福与我不沾边,该怎么笑?该怎么开心?
我还不知道幸福两字怎么写,想不到我的同桌已经领悟到了幸福的含义。
我懵懂地问:“同桌,幸福是什么?”
“像你这样。”金树说。
我每天就穿着一身旧衣裳、背着个“为人民服务”的书包上学,住着泥房教室,每到课间就去玩耍,烟尘滚滚的地面,使得我浑身泛黄,蒙上了一身灰尘。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顿时就尘土飞扬,说:“像我这样?”
金树很讨厌这灰尘,皱起眉头,用手轻捂着嘴说:“就像你这样,有父母,生活无忧无虑,天天开心地玩耍……”
“哦,我这样很好吗?”
“……非常好!不用担心家里没柴烧、没水喝,不用担心交不起学费……”
我还不曾想过这些问题,每天只想着该怎么玩,该怎么开心……想不到我的同桌居然会想那么多,或许穷人孩子早当家吧。从此以后我的同桌便得了个外号叫“幸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