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的下午和2号,俊杰都教我写字,我们又一起玩游戏,什么老鹰抓小鸡,捉迷藏,警察抓小偷,他还经常跟我讲故事。
俊杰是一个聪明、热情、大方的孩子。他的家教很好,父母经常教他读书、写字。学前班的课程,他早就滚瓜烂熟。九九乘法口诀,也能倒背如流……
9月5号是星期一,俊杰没来上课,我也有点伤心难过,便跑去问老师:“老师,俊杰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哦,他以后都不来了。”老师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来就是不来!以后你会懂的!”
“为什么是以后才会懂!”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知道为什么,就去看十万个为什么!”老师不耐烦了,就把我轰走。
过了两天,学校里流传着,有人吃木薯中毒而死的事。
村里种的木薯都有毒。一种是小叶的,叶子又长又细,这种木薯刮了皮,里面白白的,带小毒。另一种,大叶的,刮了皮,里面略带红色,这种木薯毒性相对比较大。在村子里木薯一般都是用来喂猪的,不过有时候也会拿来食用,味道还不错,软软的,粉粉的,只要经过特殊加工去掉毒性,才能食用。
原来星期日那天,陈俊杰跟他的堂哥堂姐偷偷地跑去地里烤红薯、烤木薯了。都是小孩子,还不懂事,烤木薯又香又好吃,就吃了很多。六个孩子,晕倒了五个。
村里到医院的路蜿蜒曲折,路途遥远,交通又不方便,所以抢救不及时。六个孩子死了年纪最小的两个。陈俊杰也是不幸中的一个。
我不敢相信,我的同桌就这么没了。每天上学,看到左手边的位置空空的,这确确切切地告诉了我,他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空溜溜的座位,我精神恍惚,整个人失了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个他认识的日子,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可依旧很伤心、难过。
或许是我还真的不明白死亡是什么含义,总觉得是老天爷在开玩笑,陈俊杰也只是离开几天,过些天他就会回来的。很多时候我都在痴痴地盼着,俊杰快回来,我想听你讲超人,讲唐老鸭,画米老鼠;俊杰快回来,你还没带我去看录像机和碟机呢;俊杰快回来,现在还有很多坏人等着你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流传村长娶儿媳遭悔婚的事。
村长的儿子和镇长的女儿是中专同学,也算是自由恋爱吧。男的帅,女的很漂亮,两人相亲相爱。双方家长都同意他们结婚,聘礼下好了,日子也定好了。
大婚前的第三天,不知道为什么镇长突然就反悔了,亲自带回聘礼来到村长家里,坚决要求悔婚。村长死活不肯退婚,坚定地说,这婚必须结,到了日子,就上门迎亲!
镇长也放下了狠话,说,我是镇长,我说退婚就退婚,你就一个小小的村长,连一个芝麻大的官也算不上,你能把我怎么样?
两家人就这么不欢而散。村民们都觉得同情,又觉得可惜,又非常地狠镇长。
结婚的请帖早就发出去了,很多人都等着喝喜酒。村民们都盼望着村长的儿子能和镇长的女儿完婚,毕竟这样能和镇政府拉上关系嘛,也算得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可谁也没想到,镇长临时悔婚。很多人都为村长抱不平,可谁又敢跟镇长作对,拿什么跟他斗?一大帮的村民都是敢怒不敢言。
嗯,这故事听起来怎么有牛郎织女的味道。我倒是感觉没什么,他们结婚与我半毛关系都没有,他家的事也就是当个故事来听。
村长可比谁都着急,当晚就找到我父亲,一进门就直奔主题:“金华老弟,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父亲赶紧招呼村长进来,母亲则去端茶递水。
坐下来后一家人就听着父亲和村长说话。
“勇哥,发生什么事了?”父亲问。
“金华,我对你还算不错吧?超生没有揭发你,计生局的人进村我也提前通知你!老哥今天有事你帮不帮我?”村长说。
“嗯。你先说什么事吧,能帮就帮!”
“镇长悔婚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不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悔婚了?”
“县里调来了个X县长,县长有个脚跛的儿子,他看上了镇长的女儿。镇长也有意拉拢县长,打算把女儿嫁给县长的儿子……”
“哦。”
“你说这气人不?聘礼都给了,日子也定好了,请帖也发出去了,就等着办婚礼。他突然就悔婚了,这不是等着一帮人看我笑话吗?这是赤裸裸的欺负人,欺负我们李家人,欺负我们村里没人!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这次你要帮我!”
“他们是官,我是民。我们跟他们斗,不是以卵击石吗?你打算怎么办?”
“抢婚!”
“什么?”父亲本来喝着一口水,不由得,哗一声喷出来,两眼瞪得大大的,“抢婚?!”
我们也惊呆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抢婚,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啊?
“嗯。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怎么说?”
“叫上村民,带上猎枪。装腔作势,吓唬人就行!”
“这能行吗?”
“绝对行!据我了解,现在做官的,他们的命比我们的命还值钱,比我们还怕死!我们叫上一两百人,背上猎枪,往他家一站,保证吓得他服服帖帖的!”
村长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现在是什么社会?法制社会!再说了,他们都登记结婚了,离婚手续还没办,我们过去接人也不算是违法。”
“你确定这样干不会有事?”
“绝对没事,只要不伤人,不打死人,绝对没事!”
“你确定能拉到那么多人?”
“这简单,每人发一百块红包,保证大把人去!”
……
想着背着猎枪,往人群里一站,就有一百块红包,回来还能喝喜酒,父亲就答应了。
村长走了,又挨家挨户地去请人帮忙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