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亮了,这是最快的一次天亮,我还没听到公鸡的报晓声,太阳早就爬上了山头,阳光穿过了大门直接照射在大厅里……
朦朦胧胧中,我揉了揉眼睛,透过窗外看着红通通的太阳,我才想起,家里的公鸡都被计生局的人抓走了,门也被他们拆走了。
出了房间,看见父亲抱着猎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院子里,哥哥姐姐,弟弟都在刷牙洗脸。整个房子里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我猜她是去地里浇菜了。
门外的龙眼树上,飞来了两只斑鸠,咕咕咕咕叫,在树上跳来跳去,寻找熟透的龙眼。
咕咕咕咕……弟弟以为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不由得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傻小六,那是斑鸠在叫。你肚子的叫声有那么大吗?”哥哥笑着说。
弟弟抬起头,看着树上的斑鸠,破口大骂:“死臭鸟,一大早咕咕乱叫,信不信我叫爸爸拿枪打死你们!”满嘴的牙膏泡沫随着他的嘴唇振动,到处横飞。
咕咕咕咕……
吵醒了熟睡的父亲,他赶紧对着我们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又开始瞄准树上的斑鸠。
兄弟姐妹都屏住呼吸,用手指塞紧耳朵,紧盯着树上的斑鸠,希望父亲快点打下斑鸠,好给我们煮一碗斑鸠粥,补补身子。
碰一声响,两只斑鸠,哗一声,就飞走了,也没听到子弹飞出的声音。
回头一看,父亲脸上冒黑烟。原来炸枪了,火药倒喷出来,把他烧得一脸黑,头发也烧掉一大半。
我们都吓呆了,一脸惊愕,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亲仰着头,又慢慢的放下枪,说:“小五、小六,你们快拉尿,用脸盆把尿装起来。”
“爸爸,我刚撒完尿,现在没有了!”弟弟说。
“快去喝水,多喝几碗,快去!”父亲说。
哦…哦…
弟弟跑去喝水,我从发呆中惊醒过来,赶紧找脸盘去撒尿。
尿来了,哥哥、姐姐小心翼翼地帮父亲把脸上的黑粉和污啧,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洗下来,还时不时地说,尿不够,你们俩个赶紧尿尿。
我和弟弟都喝得肚子圆鼓鼓的,被他们催得急了,我也很着急,一边喝水一边说:“尿尿,你快点来吧,爸爸还等着你救命呢!”
……
忙碌了一早上,父亲的脸也终于洗干净了,他又去楼上找了一些草药捣碎了敷在脸上,然后又用白色蚊帐布缠着,只漏出眼睛和嘴巴,整个头部看起来就像一个木乃伊。
妈妈回来了,看到父亲的样子,就破口大骂,像打机关枪,又快又狠。
妈妈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都会责骂爸爸,每一次爸爸都会让着她。兄弟姐妹都习惯了,便默不作声。
本想着有斑鸠吃,谁知道一大早就要不停地喝水,不停地尿尿,累得几乎站不稳了,便躺在檐阶上休息。
“金华,金华,在家吗?今天村里又组织去打猎了,你去不去?”门外传来了李天龙的呼唤声。
李天龙是父亲的好朋友,住在对面的村子里,按照族谱的辈分,我还应该称他为哥。
“天龙哥,我爸爸在呢。”我应了一句。
李天龙背着猎枪,牵着猎狗走到了大门前,吓了一大跳,门被拆了,家里的东西一望到底,我和弟弟顶着圆鼓鼓的肚子,躺在檐阶的竹椅上,父亲头上邦着白色的蚊帐布,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
“这是什么情况?”天龙惊讶地问。
“昨天抓计生的把门给拆了。”我说
“早上我爸打斑鸠,不小心就炸枪了,把脸都烧坏了。”弟弟说。
父亲微微的点点头。
“哦,不严重吧?”天龙说。
“烧得比锅底还黑,都不成人样了!估计要毁容了。”妈妈从厨房里出来,边走边说。
“这么严重啊,我回家骑自行车,带他去医院看一下吧。”天龙说
“不去了,山路那么颠簸,那么远。家里也没什么钱了,超生罚款都没钱交,家里的门也不知道去哪弄!”妈妈说。
“没事的,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找了方子治脸了。超生的事,等过几天我再去计生局走一趟。”父亲慢悠悠地说,似乎怕触动他的伤口。
“没事就好!我看不如这样子吧,过几天我就和你一起去计生局吧,别等伤好了再去,就这样绑着纱布,带点可怜样,向他们诉诉苦,看看能不能博点同情,恳求少罚一点!”李天龙说。
“这也能行?”父母眼前一亮。
“应该行吧,超生罚款重,也总得找借口,能拖就拖,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吧。”天龙说。
“那就试一下吧。”父亲说。
“那好,过三天我就来接你。我要上山去打猎了。”说完,天龙就牵着他的猎狗走了。
父亲去楼上的书房找了些药书,研究怎么治他的脸。兄弟姐妹,又拿出了爷爷留下的武功书,对着上面的插图,又开始练武,妈妈独自一人又下地干活。
第二天,父亲带着伤四处去借钱。他不放心,总觉得超生罚款的事一定要解决,万一博不了同情,拖不了,就交罚款。在村子里问了一圈,还是借不到钱,他灰头土脸的走回家,坐在檐阶上愁眉不展。
思来想去,父亲也终于想到一办法,砍伐树林,卖木材去换钱。可是远水还是救不了近火,等卖完后山的木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超生罚款,可以用贵重的物质抵押,比如粮食,猪,电视机,自行车……什么的。于是他又低声下气地去村里借来了四头大猪,还立下欠条,保证把后山的松树卖完,就立刻还钱。
到了第四天,父亲的脸已经开始结疤。天龙哥早早就过来了,吃完早饭,天龙哥和父亲就去计生局。
天龙哥在前面骑着自行车,赶着四头大猪。父亲头绑白带,坐在后座。两人摇摇摆摆地就赶去计生局。
父亲本想着讨价还价,可是计生局的人说,前几天抓走的十几只鸡,搬走的三袋稻谷,不能抵押超生罚款,只能算是劳工费。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不能徇私。要不是看在你爸爸曾经是镇书记的份上,早就把你给抓去结扎了。
父亲被他们骂得不敢坑声,只能乖乖地交罚款,乖乖地结扎。才赎回那两扇门,才能在他的户口本写上我和弟弟的名字。从此以后,父母经常开玩笑的跟我和弟弟说,你们两个都是两头猪换来的!
赎回了门,一家人又得忙活收割夏季的水稻,父亲还得为秋学期的学费发愁了,到处去打听收木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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