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来,石家男子依然一味孤行,我行我素,弃姐而不顾,同时自己也从一个青春羞涩的小女孩变成风华绝代的董小姐,随着年龄的长大,同时也深知,姐姐的家事可不是自个能够参与,最初几年姐姐拉着她曾多次赶赴应天石家进行游说,但无果而终,石府上下在好男成风的年代对此不以为事,更何况众多风月场中一些达官贵人还以此为荣,最主要在大多官宦人家,联姻最大目的只是出于一种政治的需求,向大家传递一个信号,表达一层含义,然而在事实中不会过多关注婚姻的实质内容。就这样罗越芳顶着石家少夫人的荣耀光环,披着少奶奶的显著外衣,却过着独来独往,冷暖自知的单身生活。或者说当初嫁入石家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是罗家政治的牺牲品。公婆不敢自曝家丑,又为弥补小儿犯下的过失,便默许自家媳妇长居罗麻罗家,同时应承只要越芳没有出格过分的事情,那他们对她的生活绝不会干预半分,更何况作为整件事情的石家少爷至始至终没把她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对他而言结婚只不过是完成家族交待的一种任务,只是石家特殊的装饰品,故而对罗越芳长住罗麻他乐得其见,乐享其成,况且他和清秀男子之间本就是两情相悦,绝非一时兴起,贪图一时新鲜,而如今事情既已暴露,更不需要遮遮掩掩,掩掩饰饰,更谈不上有所顾忌。在罗麻知其中内情者却为数不多,为避免罗老夫人担心,也把她排除在外。
对相公的断袖之癖,芳夫人作为一名正常女子当然不能容忍,但石家如此态度,她始终没有料到,渐渐地对婚姻失去希望,慢慢地心灰意冷,于是把自己一颗火热的心给包裹起来,从而对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十分反感,还深恶痛绝,独断行事,很快在罗麻赢得了“玉面罗刹”之称号。
时间已过许久,妹妹还没到来,只有在这个点,罗越芳才会无所顾忌,放纵自我,呈现她的真性情,夜色漫漫,望着屋内窗外冷冷清清,触景生情,暗自神伤,渐渐想起李姑娘的声声慢,其景何等的相似,只是自己在婚姻的牢狱中备受煎熬,低吟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很显然现在的芳夫人内心忧愁感触和当时的李清照有异曲同工之说辞。
见她走近桌边,挽起袖子,端起青瓷酒壶,满上一杯,深饮一口,这米酒透明橙澈,入口醇厚甘甜,不似北方的白酒,进口辛辣,略带芳香,此时芳夫人喝的是越州一带常见米酒,她自从嗷嗷待哺就在爹爹筷子的熏陶下早习以为常,只不过今晚这壶酒对她却具有强烈的讽刺意义,这是她家珍藏已久女儿红。女儿红酒是越州富家生女嫁女必备之物。传说当女儿下地的第一声啼哭,每一个父亲都会精挑优质的糯谷,让酿酒师酿几坛子酒,小心翼翼装坛封口,然后深埋在院子的桂花树下,就像深深掩藏起来的父爱,父亲在没事的时候就到桂花树下踏几脚,踏几脚仿佛心里都踏实一些,回头再望一望女儿,女儿头扎红头绳,眉眼儿像清明时节的柳叶,一天比一天明媚。待到女儿十八岁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在越州罗麻,这样的习俗长久沿袭,富足的罗府当然不能免俗,只不过位于北方的石家对此酒不甚喜欢,认其酒缺乏阳刚、豪迈之气。故此在当初女儿出嫁之际,罗家只象征性的陪嫁几坛,余下全都珍藏在地窖里,以此纪念。殊不知,这酒最后还是落在罗越芳的口中,慢慢品味其中复杂滋味。
走廊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没一会,房门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刚一开门,一股浓郁的酒香迎面扑来,不用想董妍妍都知道,姐姐自个先喝上了。
“你这个小妮子,早就带信给赵丫头,怎么现在才来!快快陪姐饮上几杯!”董妍妍一见门,罗越芳一边抱怨道,一边不由分说拉过她按在凳子上。
“姐,别急,长夜漫长,有的是时间,刚才让赵丫头吩咐厨房做了几道下酒的菜,等会先垫垫肚,不然容易伤者身子!姐姐你可真狠心,偌大的倚春院,你是甩手掌柜一个,而我哪能说走就走,还有几位贵客点了我的牌,刚给他们唱罢几个小曲,便匆匆过来!”董妍妍一边安抚道,一边从随身的小篮子里端出几道精制的菜肴,分别是:一叠盐水毛豆,一盅糖水红枣,一盘白灼河虾。
“好好好,我的乖妹妹,是姐不好,是姐不好,罚酒三杯,陪个不是!”话音刚落,芳夫人自个又给自个满酒,“咕咚”一声,仰天一饮而尽。幸亏董妍妍眼捷手快,夺过酒杯,不喜道:“姐姐,这酒不烈,但后劲儿足,易醉!按姐这个饮法,这一壶还不够我们润喉!”
“好吧,还是听妹妹你,对了,这次,你陪娘去普济寺烧香,寺里对爹的水陆大会怎么个安排?”罗越芳和董妍妍安坐后抛出了一个她所关心的话题。
“姐,这不用你操心,到时只要你出场就行,听慧仁大师介绍,普济寺对这次水陆大会特别重视,还特地从天台宗邀请他的师弟慧能大师亲自过来举行,据寺庙里的小沙弥介绍,以后普济寺可能要慧能大师当家主持!”董妍妍把普济寺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讲述给姐姐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