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左右二面截然不同的阴阳脸,一边是浓眉大眼,飞扬跋扈,一边是眉清目秀,楚楚可人,一边是白皙水嫩,一边绛红粗狂,有如川剧变脸绝技中罕见的脸谱,在昏暗灯光照射下格外瘮人,正表情怪异目不斜视望着他们二人。张大夫和小王情不自禁拉起手退后几步紧贴在墙面,惊恐万状,一身鸡皮疙瘩,全身汗毛一簇簇一簇簇争先恐后竖立起来。张大夫环视四周发现偌大的病区万籁俱寂,两边本来亮着灯光的几间病房一片漆黑,过道上只剩孤零零的三个人,但脚后还有几道模糊不清的影子,突然病房远端平白无故刮起一阵阴森森的旋风,气势汹汹冲他们奔来。才一会儿功夫,这邪门的阴风竟丝发无损直接从他们躯体穿越而过,而一旁的魏大妈忽地发出一声惨叫,见她的脸如同刀割一般,整整齐齐剥离出来,转而跌落在地,露出光秃秃的一层肌肤,双眉间出现拳头大小的孔洞,淡蓝色的血液如同瀑布一样飞流而下,随着惨叫阴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血流成河的魏大妈蹲下身一边摸索一边叫嚷:“我的脸!还我的脸来!“
正当张大夫犹豫要不要给予帮助,突然从病房角落窜出二只巨大的老鼠,一把叼住跌落在地的脸孔,然后飞一般往前奔去。
而边上的小王突然听到身后安放消防栓的玻璃箱里传来一阵密集的异响,有远而近,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奔驰而来,转而震耳欲聋,忽地玻璃箱四分五裂,成千上万的老鼠汹涌而至,如同潮水般义无反顾往外冲去,但意外的是成群结队的老鼠竟然忽视他俩的存在,竟绕道而行,但一眨眼老鼠爬满魏大妈,稍候地上只留下一具触目惊心的白骨。
张大夫和小王再也控制不着自己不适和恐惧,低头纷纷作呕,忽然地上意外出现一张别具一格的脸。这脸又非脸,或者说只是脸部的一个简单缩影,一张圆滚滚的脸,一对绿豆般的眼睛紧紧挨在一起,黑乎乎的嘴巴微微咧开,正挤眉弄眼的望着她。张大夫还没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只见小王勾了勾他的手,悄悄地指了指地面。张大夫顺着方向同样发现怪异画面,整个头皮发麻,今晚层出不穷的惊悚事情,他逐渐变得麻木不仁,在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怎样的咄咄怪事,但也没时间好好分析这个事情。二个人只好目不转睛盯着地面奇异脸孔,陡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地上的脸慢慢地变大变长,很快占据整个过道,黑乎乎的嘴顿时模糊不清,渐渐溃散,随之冒出一个耀眼的红色光点,红光中间出现一个超速旋转而且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这漩涡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伴随庞大吸力,倒地的骨架不费吹灰之力吸了进去,而小王紧紧抱住张大夫,二个人脚前垫,体后仰,血脉喷张,眼睛布满缕缕血丝,企图抵抗这巨大吸力,但无论如何抵抗,如何挣扎都无补于事,慢慢地,慢慢地开始靠近漩涡,然后一点一滴吞噬整个身体,最终消失殆尽。随后病区立即恢复正常模样,病房不时传来患儿的啼哭声,年轻母亲的轻哼声,仪器的警示声。但值班的护士和大夫现在已不知所踪。
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张大夫和护士小王,迷迷糊糊,混混噩噩被不知名的漩涡无缘无故传送到一个陌生荒凉僻静的地方,天灰蒙蒙,暗幽幽的一片,脚下一条崎岖不平的石径小路,迤迤逦逦,弯弯曲曲往前方延伸,二边尽是一些齐腰高不知名的野草,无一例外都是相同的灰色。
既然生命无忧,张大夫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便鼓起勇气,牵起小王有气无力的手,慢慢往前走,半小时的距离,二人就来到路的尽头,在拐角处,突然看见一个庞大的古建筑群,最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牌坊,它耸立在空旷的土地上,高宽约10米,3间门洞形,中门宽大,侧门略小,底部是4根大石柱,前面分别是四尊残破不全的石狮子,每尊狮子身上各骑跨面目狰狞,但又罕见的南方佛陀。张大夫靠近仔牌坊,准备抬起头好好从牌坊上找到关于此间此地的一些蛛丝马迹,谁知,这时从牌坊上方垂落一根粗大的麻绳。
顺绳子一起滑落的还有一只二尺见方暗红色的盒子,整个盒子古朴典雅,做工精致,四周裱装各粗细不等的金色线条,其间镶嵌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夜明珠,在灰暗的天空中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张大夫惊讶的发现,一侧的小王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变了个人似的,望着方盒怔怔出神,顺着眼角流下二行晶莹剔透的泪水,同时还轻声唱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凭张大夫年轻时博览群书,以及众多涉猎,见多识广,听其圆滑软润的唱腔,声情并茂的表达,和唱词内容立即分辨出此词出自昆曲“牡丹亭“其中一段,但就算张大夫打破脑袋瓜子都想不明白,属于九零后的小王咋会有如此独出心裁,与众不同的爱好和雅兴,又深得其中精髓,已经演绎的出神入化,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在现在社会中她应该属于极度稀缺品种,换句话说小王甚至比国宝熊猫还要罕见。但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怎么都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戏曲的谈论。
其实到现在小王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从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心里油然而生出现一种不可抗拒的久违感,这里的一景一物格外熟悉,仿佛原本的她就归属于这里,从未忘记,甚至还听见远处房屋传来几声低沉而又亲切的呼唤声,只是现在这里死气沉沉,缺少了一丝生机和活力。当她第一眼看见绳子上的锦盒,发现自己的心在不停的在哭泣,在颤抖,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多少个夜晚,多少次,这锦盒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始终陪伴在自己的左右,其中的模样早就熟记于心,这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嘴里不知不觉唱出一首陌生的曲子。
正这时,锦盒从绳子上脱落下来,一个转身,飞快地向前面的庄院飘去,而小王则彻底陷入疯癫状态,情不自禁,跌跌撞撞紧随其后向那追去。张大夫刚要伸手拦阻,谁知,粗大的麻绳仿佛具有灵性一般,趁其不备,往下一伸,立刻捆绑住他的双脚。最后又往上一拉,把张大夫倒挂在牌坊中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王闯进前面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