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妍妍本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温馨的家庭,其爹娘在村里属于勤劳善良的一类,因为夫妻俩的聪明能干在庄里倍受人尊敬,过着男耕女织,衣食无忧的幸福小生活。她每天梳着二只漂亮的小辫子,扎着一根花毛线,淌着二条清鼻涕,“呼滋呼滋”直响,整天愉快地追逐小蝴蝶,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董妍妍她永远忘不了七月黑色那一天。
那年她才六岁,在这个恐怖的夜里,天空早已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接二连三,一道道闪电汹涌而至如一把把明晃晃的宝剑刺破漆黑的天空,狂风大作,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虐逃窜,长势喜人的苘麻被狂风折磨的东倒西歪,或拔地而起,紧接着大雨倾盆,如传说中的魔鬼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露出凶狠的獠牙,到处兴风作浪,开始无情的践踏和吞噬,没多久,董妍妍一家所在的地方一片汪洋,孤立的小村庄形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波逐流,随时随刻可能颠覆沉没。
董妍妍家所在小屋采用当地传统的砖木混合结构,但在这次狂风暴雨中变得摇摇欲坠,纸糊的窗子裸露在外,经受不住大雨的摧残和蹂躏,早已四通八达,密集的雨水在窗台架起一道白色的瀑布,直流而下,屋顶的木椽子面对强大凶悍的对手只能束手无策,不时发出痛苦的吱吱声。
幼小的董妍妍彻底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得忘记了啼哭,只会躲在娘亲怀里瑟瑟发抖,其爹光着膀子,赤着脚,在房内前后奔波,一会儿弯腰舀水,一会儿挺胸堵墙,一会儿俯身修窗,但在无情的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几乎微乎其微,可以渺小到忽略不计,更何况当时原始的社会环境。没一会,屋内的水漫过小腿,一侧养牲口的小木屋早就支离破碎,鸡飞狗跳,东边的泥墙不堪重负慢慢侧斜,整幢房子在风雨中飘渺不定,岌岌可危,妍妍老爹一筹莫展,只得停下来,低着头,沉默不语,依稀听见远处房屋的倒塌声,呼救声,开始在策划和盘算如何带着妻儿如何安全逃离。
现实变得不容乐观,风雨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水位时刻都在上涨,是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这严峻的问题摆在当家人面前,最后夫妻俩一商量,便狠狠心,趁水位尚浅,出去挑一个地势偏高的地方暂时躲避躲避。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风雨交集,寸步难行,夫妻俩人淌着水,推着装有爱女的木盆子,依着平时熟悉的村路摸索前进,但水位还在继续上涨,慢慢及腰,忽然一阵狂风一颗腿粗般的杉树应声折断,向他们冲来,突然搞得夫妻俩措手不及,习惯性缩回手,不料没人把持的大木盆一眨眼冲进漩涡,跟随激流快速前进,夫妻俩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木盆越漂越远,越来越小,想尽各种办法,奋力扑抓都无济于事,无尽的黑暗慢慢吞噬了它,耳边只听见女儿撕心裂肺的呼叫声随着风雨声逐渐消失,董妍妍也彻底懵了,一阵阵的恐慌,喊叫,哭泣,都于事无补,最后带着疲惫,不安,饥饿,昏睡过去,可能她命不该绝,大木盆居然一路颠簸,平安无事,等她醒来,天已放亮,四周风平浪静,雨过天晴,她发现大木盆搁浅在一个完全陌生,凄凉,荒芜人烟的地方,周围除了泛黄,浑浊的河水,还有杂乱无章的垃圾,偶见冒着泡泡,发着异味的小动物尸体,却找不到一丁点人影,她幼小的躯体挣扎着从里面爬滚出来。最终沿着泥泞的小路走了二天一夜才看到袅袅的炊烟,一路上,她饿了挖野草,啃野果,渴了喝路边的脏水,祈求能有一个地方能让她睡个觉,安坦的吃一餐,心里最大的愿望能早日见到自己的爹娘,在灾难横溢面前,沿途的各个小村庄没有一个人敢收留她,添一个人意味着添一张嘴,怕家里为数不多的存粮被她一扫而光,就连偶尔碰见的人贩子也嫌弃她,担心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董妍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始她乞讨,流浪的生活,累了,路上躺一躺,渴了,河水喝一口,饿了,村里转一转,她努力寻找回家的路,记得屋前有座桥,桥头有一棵大大的枣子树,现在已经挂满圆圆的,胖胖的,甜甜的枣子,一想到这,满嘴巴的口水,但事实,她的寻找的路上已经背道而驰,离家越来越远,没过几天,整个人开始面黄肌瘦,皮包骨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蓬松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完全找不到清秀可人小女孩的影子,路上偶尔瞧见装在碗里的狗粮,眼睛也会随即射出摄人的绿光,为了生存,无所畏惧,敢于家狗争高下,好像活脱脱的一只小疯狗,有时也会遇到好心的大娘,偷偷塞给她半个饼,暗暗地乐个半天,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三个月,终于踏进罗麻县。天渐渐转凉,一次风寒,夜起高热,彻底击垮了她,几天滴水未沾,奄奄一息躺在一座破破烂烂的土地庙里,在土地庙匍居几年的老叫花子,趁夜,裹着稻草,把她给抱到路边,怕她一命呜呼,触了霉头,脏了他的地。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天早上偏偏命遇贵人,让她碰上先去烧香拜佛的罗夫人母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具有菩萨心肠的罗老夫人,见她幼小的躯体饱受如此折磨,母爱泛滥,毅然把她带回了家,当天晚上喝上罗老夫人亲手熬煎的中药,以及热腾腾的白粥,董妍妍总算感觉到家的温暖,心里开始踏实下来,她想哭,但没有一滴泪,最后喝了粥吃了药出了一身汗,混混沌沌的睡了三天三夜,这才回过神来,在她醒来,面目慈祥的罗老夫人亲自问明家事,当即决定收为养女,同时俏俏托人根据董妍妍的口音想法设法打探她的家人,由于董妍妍年幼语言表达不清,或者在大灾面前,那个受灾严重的小村庄早已荡然无存,而她的父母或许投亲靠友,迁徙异乡。从此董妍妍彻底静下心来,告别苦难,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贵小姐的幸福生活,而罗夫人的女儿打小和她十分投缘,形同姐妹,俩个人片刻不离,一起慢慢长大,但董妍妍从那起落下了一个怪习惯,喜欢睡前紧紧攥上糕饼之类的东西,这样才睡得踏实,睡得安稳,不然整夜失眠,可能是饿怕了,饿疯了,在她幼小的心里留下一道严重的阴影,久而久之,这习惯跟着年龄随之而来,最后罗夫人给她缝了一个精美的小香囊,但里面只能安放一块小香糕,天天挂在腰间,夜夜枕在边上,为此姐姐芳夫人不知偷偷嘲笑她多少回,甚至还想出几个瘦主意,悄悄偷走或者移花接木改成他物,但妹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大哭大闹,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昔日的黄毛丫头,出落水灵,长成娇滴滴的俏佳人,董妍妍为报达罗夫人救命之恩,凭介自己出色姿色,多彩才艺帮助姐姐芳夫人打理依春院。
唉,董妍妍已经记不清爹娘往日模样,只知道娘亲一有空就喜欢搬把小椅子,拉着她,哼着小调,拿着花线绳,给自己编各式各样可爱的小辫子,而爹爹没事则端着小酒杯,坐在凳子上抿几口,摇着头,眯着眼,乐呵呵瞧着她们。但这一幕一幕都只存在残缺的记忆里,或者出现自己的睡梦中,但这一切的一切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
只见董妍妍沉默了片刻,系好小布囊,有点释然,转过头,轻轻吁了一声开口说道:“谢谢姐,没事了!“
芳夫人上前整了整妹妹的衣衫说道:“女人呀就得为自个活。想太多,就会永远活在自己的阴影里,感情的事情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洒脱一点,没有迈不过的坎,明天还是艳阳天,对了明天娘亲想去趟寺里烧个香,还个愿,妹妹你抽个时间陪她下,也权当自己散个心。“
“恩。“董妍妍点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