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绫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色,她感觉心死了。
素白有些犹豫,看了看静离,却又忍住了没有说。
“叶绫雪,你下手也挺狠的,被你灌酸水的那丫头变哑巴了呢,现在徐氏的人都在照看她,问她什么她都只知道哭,那小丫头叫啥来着,一直说什么‘二姐自作自受’、‘是二姐做的’。”静离在旁边解说道,试图让叶绫雪心情好一些。
叶绫雪缓缓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这些人害人的事情,若不是这些人逼得她太紧,她绝对不会做。“你们快离开,华凌辉既说了我伤不伤都要带我去相府,我必逃不脱。他很聪明,很多事情逃不过他的监视,所以我不希望白公子被卷进我的事情里。”
静离扬眉,不得不说叶绫雪确实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了,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乡下妇人,没想到毕竟是那个人的义妹,跟那个人一样聪颖大气。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现在就先告辞了,去相府的路上我们一定会伴随左右,这是我们的使命,您不要拒绝。”她拉着素白出去。
素白也行了个礼退出房间,看着叶绫雪伤得那么重,现在神色还跟死了一样,她心里就十分愧疚。
跟静离一同隐匿到房顶俯身之后,她也颇为心事重重。
“你干嘛了?也受伤了?”静离推了推她道。
素白抓起身下的一片瓦片在指尖玩弄,淡淡地道:“妄打诳语,是为罪。静离,我犯罪了。”
“说什么呢你。”
“也罢,反正我说的假话也不少了。”
静离又不是傻子,跟她成为姐妹数十年了,怎么会不懂她心事:“说两句假话怕甚,不过啊,我怎么看你一脸杀气呢,你要杀谁?”
素白总会被静离戳中心事,而每次被戳中她总吓一跳,她害怕自己心事被说破,更害怕朋友被牵连进来,这一点,似乎跟叶绫雪有些相似了。“没有。”
“是不是公子说的那个聿玄啊?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帮你杀。”
“别!”素白跳起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诶哟诶哟,还真是啊,”静离翘着小嘴不满意地道,“公子只是让我们保护七皇子妃,没有让你去杀他。你也知道他武功高强,你是发的什么神经突然要杀他?”
“我……”素白支支吾吾不愿往下说。
她们同为孤儿,为白泷所捡,除非白泷命令,否则不会轻易断送自己的性命,那现在素白这几乎自杀一般的行为是什么情况?
静离吃惊地看着她的脸:“该、该不会是找到了吧……?”
素白果然什么都瞒过静离,反正就算说出来静离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便笑了笑:“嗯……我找到了,我的亲弟弟。”
静离登时露出一副既震惊又羡慕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她更为好奇地道:“你见到了你弟弟,那跟杀聿玄什么关系啊?你弟弟跟聿玄有仇吗?”
“也不见得有仇。”素白摸了摸鼻子,她确实也不晓得俩人之间什么仇什么怨,但既然弟弟害怕,那她有保护弟弟的责任。
“喂?你见到的那个真的是你弟弟?怎么认出来的啊?”
“绣字。不会错。”
“绣字?你疯了吧,随便绣个字你就乱认亲戚了,到底谁啊?”
“你别问了……我们下去吧,他来了!”素白话题一转,指着走进院子的华凌辉忽然说道。
男人身形颀长,面容很俊,却由内而外散发着王者的霸气。
他推门进房,连贯的动作虽不拖泥带水,却也没有对房内之人身受重伤的担忧和急迫。
这个人就是华凌辉,静离第二次见到他时仍然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人很强,而且,够狠,当她见到华凌辉处置自作自受的徐蕙时她就如此断定了,华凌辉压根不顾及二姨娘柳氏的感受,直接将徐蕙赶出府去,但不知为何,见到徐蕙房中的花瓶时,华凌辉又将人拖回来,问了几句,可惜徐蕙已经哑了不可能回答他的提问,而华凌辉也不怜惜,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杖打,几乎杖毙!
今日七皇子府真是出了一连串可怕的事情,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推门进屋,女子正斜靠在床边。
“疼么?”男人语气是在关心问候,不若说是一种嘲讽,觉得“疼”这个词很适合她。
叶绫雪听到声音,固执地没有回头,她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七皇子殿下,恕臣妾有伤在身无法行礼,敢问七皇子,我们可是即刻启程前往相府?”
华凌辉眯起眼睛来,叶绫雪眼中的执拗和倔强跟她的身份半点不符,如果叶绫雪听他的话乖乖做他的棋子,有这样的个性说不定他会多宠宠的,但没想到叶绫雪竟然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是站在他这边,说什么比叶红烟好用,她简直就是糖衣毒药,若不是有人把这些事告诉他,他现在还真被这丫头骗的一愣一愣的,想来就气!他堂堂七皇子,未来的天皇老子,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
“你知道便好,起来。”他冷冷地道。
叶绫雪也不迟疑,素白在时她们已经帮她穿戴整齐了,只等着华凌辉来带她走。
每走一步,背后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马车上,华凌辉毫不顾忌地说起自己的目的,他要凭借这次机会让叶重天彻底在朝廷消失。
叶绫雪虽然身为庶女,但也是叶重天的女儿,如果女儿跟武林人士通敌,那即是叶重天通敌,再加上他这些年的罪证和有意用错误的办法上奏朝廷治理长门关,叶重天死定了。
叶绫雪浅浅地笑着,心淡了,谁能生,谁会死,这都跟她没有关系,要不要救叶重天全看华凌羽的意思,能帮助叶重天的东西她也都交给了华凌羽。
马车徐徐前进,很快来到了相府门前。
如果说平日里相府是富丽堂皇灯火璀璨的,那如今的相府就像死城一般。
到处挂满白色绸缎,大大的“奠”字下,白烛灼灼,青烟缈缈。
大夫人和叶红烟双膝跪在草蒲上,两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妆容都哭花了,而那叶红烟与其说她是伤心,不如说她是害怕。她也有理由害怕,跟叶紫松一同进宫的人是她,不过跟皇后聊天的片刻功夫转眼兄长就死了,见到这残酷现实的人也是她,更重要的是,她总觉得下一个要死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兄长他,绝对不是失足落水的!
“七皇子、七皇子妃到。”下人用低沉的声音报说,丝毫点不起灵堂内的死气。
叶红烟回眸,只见华凌辉进门的同时手臂搂着一个女人,是那个她最恨最厌恶的女人!
叶红烟轻轻咬唇,眼泪顺着漂亮的脸颊淌下来,那模样我见犹怜。
大夫人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尘土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很深的泪痕,福身给二人行礼:“见过七皇子,相爷还在正殿处理要事,随后便来。”
“紫松生前是我的挚友,为人很是道义,是澜霜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他发生的事情我深表遗憾,您请节哀。”华凌辉轻声说着,声音很是温柔煽情。
想到儿子才回来没多长时间竟然就这么丧命了,大夫人的心便不禁痛不欲生,她唯一的儿子啊,就这么白白地无缘无故地丢了小命!而皇室压根不打算给她一个说法!此时再听到华凌辉的安慰,她顿时含不住泪水,泫然泪下:“七皇子殿下,吾儿紫松定然不是失足落水的,您还请念在往日与紫松的交情之上,帮我们紫松讨个道理……”
叶绫雪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二人泪嘀嘀的样子,她却无论如何憋不出半滴眼泪来。
叶紫松死了?他本来就是该死!自有天收!
后背很疼,虽然很想瞪一眼堂上灵柩,但她并没有这样的力气,若不是华凌辉搂着,她随时都会跌下去。
“叶夫人,您莫太过难过,皇室倘若隐瞒了紫松死亡的真相,我定会为紫松讨回公道的。”华凌辉一句一句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可在大夫人听来却很是舒服,有人愿意帮她出气她能不高兴么,但华凌辉说的话几句能信,何况他说的只是个“倘若”。
华凌辉忽然松手,任由身边的叶绫雪直接跌跪在地上。
这身子失去依萍骤然跌地,叶绫雪心里其实早有准备,她刚一跪地,马上便露出忧伤的神情来,看起来并不像站立不稳,而是为叶紫松哭灵:“可怜吾兄英年早逝,绫雪不甚悲伤。”即使这样催眠着自己,眼泪仍然愣是一滴不落,就连心都沉静若水,不伤不悲。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痛得失去了“伤心”这个感受了。
叶红烟见不到她跪在叶紫松灵前,她有什么资格跪拜自己的哥哥?“谁要你假惺惺,叶绫雪,我看分明就是你害了我哥哥!给我起来!”
她说着,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了,直接伸手去抓叶绫雪的衣襟!
都是这该死的贱人害了她,害了叶紫松,害了她父亲!还夺走了华凌辉!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全都因为她!
如今叶红烟因为长门关的事情名声一落千丈,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她的头上,父亲苦苦为她求情说她年少不懂事,抢叶绫雪一个风头却得到如此悲惨下场,夺叶绫雪一支钗却连哥哥都没了!这不怪叶绫雪还能怪谁?
叶绫雪淡淡一笑,就让叶红烟打吧,叶大小姐若是亲手打伤了她,事情一旦闹起来,华凌辉今晚就别想顺利利用她。
可就叶红烟抓到她的瞬间,叶红烟的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分毫不让她碰触叶绫雪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