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泰冷笑道:“老子就是要死,也要赚他个沟满壕平!”语音落地,人已旋起,两个拳头凌空飞击董虎的心肺两处要害。
董虎身后的那两名保镖挺身而出,用各自的胸膛硬受小泰一击。
‘砰!砰!’两声闷响,小泰已被震得口边流血,倒飞两丈,落于床上,那张四平八稳的楠木床已被他压得一断为二。
那两名活死人似的保镖上身只是晃了晃,那情景使人很容易地想起一个八岁的孩子对蛮荒中的野牛打了一拳后的惨景。
小泰在断床中‘哎哟’着坐起,望着董虎的两名保镖惊叫道:“高丽双尸?”
高丽双尸,董虎竟将高丽双尸聘为保镖!
怪不得小泰对这二人毫无印象,原来他们是高丽人!
钭尚望着面前这两个好似从棺材中扒出来的怪人,一脸的惊疑之色。
高丽双尸是高丽尸王的关门弟子,少林寺金钢伏魔二堂的首座在他们双尸神拳的攻击下,未出十招便被击翻于地。也无怪小泰一击不敌,倒飞倒地了。
高丽双尸面露不屑,轻蔑地摇头。
钭尚骂了一句苏国土语,身形暴起,两记掌刀直往高丽双尸身上招呼。小泰挥掌又上,在一旁咬牙助攻。
高丽双尸根本不闪不避,任凭他二人打木人靶般,敲头击胸截脉索喉,三招一过,双尸一人一拳,将钭泰两人击飞到了断床之上,楠木断床受二人飞击砸落,‘咔咔咔’一阵乱响声中,已碎成了一百多块。
受伤不轻的二人互相搀抚着在碎木堆中爬起,钭尚吐尽了口中的血水,望着满脸挂彩的小泰一脸苦笑。大明和苏国两个顶尖捕头联手,竟然也不是高丽双尸的敌手。
“惹翻小泰,不死才怪,老子和你们拼了!”小泰吼罢,倏的翻了一个倒毛跟头,右手扣进船板反身倒立,双脚左手就似那荒野中的树枝子般斜斜的支在空中。
“血捕撕手,你怎会我家一脉单传的血捕撕手?!”斜尚乐得一蹦三尺高,以左手扣进了舱板,反身同样倒立问道。
二十年前小泰的父亲出海捕鱼,无意间救下一个驾船入海追贼的苏国老捕快,那老捕快为报恩,留下半部血捕撕手让泰家的后人演练,小泰望着钭尚吃惊地道:“你,你莫非就是那老捕头的女儿吗?”
斜尚颔首一笑,扣住船板的左手施力,身休前窜,两条腿就似那出洞的灵蛇般,劈头盖脸地踢向其中一个高丽尸怪,暗渡陈仓的右手捏住他的左脚靴尖猛地后撕,至少有两枚脚趾在‘砉’然声中,离足而断。只痛得断趾的尸怪抱着一只血淋淋的左脚,在舱室中又蹦又叫。
小泰一见钭尚发招成功,身形前飘,亦也丝毫不爽地撕下了另一名尸怪的两枚脚趾。
两个人相视一笑,并身齐进,被活生生撕掉脚趾的高丽双尸武功大打折扣,进退失据间,双尸只觉得膝下一阵彻骨的巨痛,小腿上的筋膜肌肉全被二人启手撕扯而下,只剩下四条木桩子般光溜溜的小腿骨!
高丽双尸‘哇哇’惨叫着,倒在舱板上,翻滚挣扎了一会,便被痛晕了过去。
泰钭两人翻身立起,各自以衣袖擦干手上的血渍。
董虎脸色蜡白,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小泰走前几步,冷笑着对董虎道:“你是自己解决,还是让我一片片撕碎了你!”
董虎转了转黄色的眼珠子,阴笑道:“臭捕头,想杀我,借你几个胆子,你看看这是什么!”言毕,在怀中摸出一个黄绫布包,取出包中之物两手一展——不是神宗皇帝的圣旨还会是什么!
只见上面写道:
奉天承运,大明神宗皇帝昭曰:南京恶商江苏文,屡夺官船货运之先机,弃天朝利益之不顾,着董虎查实罪证,依法惩办。所行之事,干系重大,各州府县道皆无权干涉。钦此!
钭尚在苏国刑司供职,一见这道足令董虎逍遥于律法之外的圣旨不由得怔住。大明天朝,一直在苏国被奉为上帮,苏国的国民见到大明的艨艟商舰,竟会有人在岸边顶礼膜拜。原本是公平竟争,优胜劣汰,可是那个神宗皇帝,为了自己的利益,难道就可以视苏国和本国的商人性命于不顾吗?
钭尚错牙道:“你真的是一条贪得无厌的大鲨鱼!“董虎摇头道:“董某谋财害命,但所得的财物尽都入了神宗皇帝的私库。”
小泰怒道:“江苏文可是你的岳父,你这样做……他就是养了一条狗,那条狗也得向他摇摇尾巴吧?”
董虎长叹了一口气道:“可这能怪我么,我也想洗手,我也想不干,可我要去洗手,却发现那盆里的水比我的手还要黑。我在江苏文的船上杀人,江氏船运迟早要完蛋,但我就赚了么?我赚得只是生前受尽唾骂,死后还得遗臭万年!”
钭尚张口一声灰心如死的尖叫,真的让人有种毛骨怵然的感觉。大明天朝的风土人情,政治教化早就是她心中的一片海市蜃楼,这座梦想中的完美一旦崩坍,他真的有一种椎心的伤痛!
小泰对着董虎狠啐了一口,在怀中一摸,取出另外一道圣旨,展在董虎面前道:“在你的船队离开广州港后,神宗皇帝便已驾崩,新君登基,你那张前朝圣旨早就已经过时了!”
却原来神宗归位,他的长子光宗朱常洛继位,新皇帝初登大宝,老谋深算的江苏文便将黄金十万两献于朝庭,代做抚慰群臣之资。光宗虽不似神宗皇帝那样爱财,但有黄金送上,自然是大大的欢喜,如先皇的搬倒江氏船运变成了抚持江苏文。小泰将金雕留在刑部,这张圣旨就是一个月前被金雕负着送到了他的手中。
董虎看罢圣旨,口内呃呃地道:“兔死狗蒸,我早知道朝庭迟早要抛弃我,可是我没有料到会来得这样快!”
“你认命罢!”小泰正要毙掉作恶多端的董虎,给钭尚一个交待——哪成想虚掩的舱门被人一掌推开,董兔儿手捧着另一张圣旨走了进来。
可笑继位的光宗,日夜宣淫前后正好一个月,便淘空了身体,又因误服红丸而丢了自己的老命。江苏文受红丸一案所牵,已被新皇熹宗朱由校下了大狱,赦免董虎的圣旨被董兔儿那头海冬青带了过来。
董兔儿代替熹宗朱由校读完圣旨,钭尚只气得一阵讪笑,大明究竟是个什么朝庭,三个月叠换了三朝天子不说,雷打不动的圣旨都可以朝出夕改,天下还有什么可以让人相信的呢。莫非这个老大的帝国气数已尽,真的要寿终正寝了么?
董虎一听新君熹宗又赦免了自己,仰手大叫道:“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董兔儿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圣旨撕成了碎布,丢到了满是血脚印的舱板上,他望着满眼诧意的董虎流泪,道:“不宣读圣旨对不起大明,但不杀了你却对不起我的良心!”
“捕在外,皇命有所不受!”小泰咬牙蓄势。
“不要忘了,你的船还没有离开苏国的地盘,本捕头要替已死的十八条苏国冤魂取你的性命!”钭尚姑娘闷哼一声电扑而上。
后发先至的小泰三拳将罪魁祸首的董虎打翻于地!
钭尚面露欣赏之色,那个腐败的大明朝庭虽让他一百分的瞧不起,但董兔儿的大义灭亲,小泰的神勇执着无不感动着她。如果不是千千万万个小泰和董兔儿用自己的人格支撑起了那个正大光明,成为了堂堂大明的化身,那样的朝廷,那样的皇帝,别说让人感动,让人痛哭都来不及了。
小泰正要扑身上前结果了董虎的性命。
董兔儿挥手阻住了他,口中哀求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亲哥哥,你放过他,让他自己,自己了断吧!”
董虎晃身站起,流泪狂笑道:“好,小妹你很好,现在你长大了,终于知道报答大哥了,你竟要逼死我,哈哈哈……!”
现在的形势是江苏文当内奸要除掉他,董虎拉高丽尸王的爱徒下水,高丽尸王也不会放过他,苏门答腊的捕司磨刀霍霍正等着他伏首销案,天上地下宇内海外哪里有董虎的活路。
董兔儿哭诉道:“大哥,不是小妹对不起你,而是你对不起天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自己了断,到最后想死恐怕都没那么容易了!”
董虎以手指画着泰钭二人狂叫道:“你们以为董虎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以任由你们宰割了么!”叫毕,启口对着窗外一声利啸,一个巨鹰般的人影在月光中飞到船窗外,装在他手臂上的翅刀闪电般的一展,舱窗一裂为二,那个鹰奴在船窗中飘身入内,落到舱中!
原来董虎尚有借助鹰奴逃走一途。
全身披挂铁羽的鹰奴,就是董虎训练了好几年的秘密武器啊!鹰奴的袖底有七八只吸颅鬼蝠飞出,凌空噬向了泰钭二人,接着他启开装在双腿上的铁爪,钳住董虎便要飞身而逃。
小泰和董兔儿各自曲指吹了一声口哨,那神俊的金雕和猛禽海冬青已飞到舱室之中。三两下便解决了巨毒的鬼蝠,转首便攻向了正欲飞走的鹰奴。
一人二鸟展开大战,只斗得血光迸现,羽落如雪。其缠斗的酷烈真的令人目不忍视!
船窗外,月色如水。如水的月光中,钭尚对小泰一招手道:“帮我!”
二人合力将她那只神秘的巨大木箱抬起,牢牢地阻住了舱窗。
舱室中没有了月光陡地暗了下来。
忽听‘砰砰’两声枪响,董虎身边竟藏有火铳,金雕和酣斗着的海冬青身中铅弹,掉落舱板,倒在了血泊里。
鹰奴全身浴血,双只眼睛都被两大猛禽啄瞎。
董兔儿抱着垂死的海冬青,失声痛哭。
钭尚安慰她道:“好妹妹,我的捕司中也养有这样一头神鸟,待我回去和父亲说一说,看一看能不能赔给你。我们苏门答腊虽然是外帮小国,但也不能令真正的英雄流血又流泪!”
董虎用另一把双管火铳中的两枚铅弹逼住了三人,然后指挥着受伤的鹰奴挥动翅刀狂斫阻路的木箱。
木箱在鹰奴翅刀的狂劈下,已碎为十多片,终于露出箱中的一只铁笼来。
铁笼中竟装着一头怪物!
那怪物的身下竟还有半片未及食用的尸体!
鹰奴双目不能视物,手指粗的铁条在锋利无比的翅刀狂斫下,已经折断了七八根,那‘咕咕’叫着的怪物从铁笼断开的缝隙中蠕动着移了出来。
董虎回头也被这头怪物惊呆了!
怪物高约五尺,约有六尺粗细,从外表上看极似一颗被砍去了根部的烂白菜,它身体呈淡红色,顶部菜叶般翻起的肉筋就似海浪一样扇动着,那扇动着的肉筋不时地滴落下腥臭刺鼻的白稠粘液,怪物看着不仅令人恶心,更是瘆人已极。
“这,这,这是什么怪物?!”颤抖着的董兔儿惊问道。
“它的名字叫——太岁!”
“太岁!”小泰望着钭尚惊呼道。
董虎见太岁阻路,逃跑不成,一双眼睛都已急红,火铳一指,将仅剩下的两枚铅弹全部射到了太岁的体内。
太岁怪物腹中的‘咕咕’之声更甚,身上的枪疮处只流出了少许的白脓般的稠液便又复平如故。
太岁头顶十多根舞动着的肉筋,倏的伸长六尺,八爪章鱼般缚住了董虎,惨叫着的董虎被太岁的肉筋拉起放在它自己的头顶上,董虎手刨脚蹬死命挣扎,最后陷落于太岁的肉筋之中,转睫间,便没有了踪影。
董兔儿已经痛哭失声。
太岁怪物亦同时软瘫于地,那硕大的肉体化为一滩污水,全部都渗进了舱板的缝隙里。最后舱板上只剩下消化不了的两枚铅弹。
董虎和太岁怪物竟一齐消失了!
小泰眼睛瞪得老大,对钭尚惊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钭尚语不成声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国君主将太岁怪兽送到大明,原本便没安什么好心,这太岁自溶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大明讲究转世轮回,是不是一旦恶念相招,这太岁怪物便会重生,而一旦善念伊始,它又会自动隐形呢?”
真的善念可以聚福,恶念足以招祸么?
小泰走上前去,将仍自狂挥翅刀的鹰奴打晕,硬塞进原来装有太岁怪兽的铁笼子,拍了拍手道:“这个鹰奴装在这里正好,可是你将苏国捕司的海冬青赔给了董兔儿,我的金雕你拿什么赔给我?”
钭尚用火辣辣的目光望着他道:“大不了将我自己赔给你也就是了!”
抹去眼泪的董兔儿一听大急道:“不行,小泰是我的!”
“泰帨钭尚董兔儿!”小泰将三个人的名字顺嘴念了一遍,却吓得脸色发白,三个人的名字串在一起念竟是——太岁头上动土!
怪不得困扰多年的苏国客商失踪案,遇到三人便应手而破,谜底原来早就在那明摆着呢。
小泰一肚子冤水道:“我娘生我时逆产,临死时嘴里还咬了一块帨巾,我老爸认为我是不祥之子,取名泰帨也是嫌我之意,再惹上你们两位,我更是八辈子也不用翻身了,再会,再会,不,永远不再会!”言毕转身夺舱门而逃。
“小泰,莫走!”董兔儿急叫着追了过去。
钭尚一脸得意的笑,真的太岁她都有办法将其装到铁笼子里,一个假的太岁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