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和口哨声响成一片!
错不了,肯定是他!然美连忙奔到楼梯的阳台处,探头望向下面:
“莲——”
他率先冲进蒙蒙的雨中,拢上雨帽。豹子样迅捷的步伐,在身后溅起一路绚烂的水花。
心中的名字只来得及喊出一半,然美守在窗前,望着迅速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怅然若失。
东林的狗仔队号称无孔不入,学校的布告栏总是隔三差五就会贴出些比较震撼的新鲜事来,所以当猎跨下机车,又看到布告栏处密集的包围圈时,也只是例行不屑地撇撇嘴而已。
小碧自人群的缝隙中看到猎,一如既往地跑过来,带着一脸惊赫的表情,急急地说着些什么。
猎起先听得漫不经心,忽然被某个字眼刺到,脸色沉了下来,而且沉得相当可怕。
明娜站在布告栏的最前沿,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感到一阵芒刺在背,正进退不能时,忽然感到一股更强的压迫感袭来,高大帅气的身影来到她身侧。是猎。她不安地悄悄抬眼看他,他则死死地盯着布告栏上的照片,嘴唇抿得紧紧的,下巴也绷得紧紧的,全身笼罩着一层阴鹜。
不要,他的表情好可怕,明娜惨白着一张脸赶紧退了出来。
“明娜!”一个轻柔的声音远远地招呼她,但现在,这个声音无疑是致命的。明娜艰难地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睨着不远处那道纤细无辜的身影。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校园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古怪。冰冷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然美身上,她大惑不解地凝视着大家,本来轻快的脚步拘谨地停了下来。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那么奇怪,甚至……带着敌意?就连明娜也是那么怪罪的目光?
“……然美姐,”最后按捺不住的,还是大块头豆腐心的蒋泰山,他挣扎了一小会儿,才谨慎地问道,“你真的……在和沈流光交往?”
然美整个人定在那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迈开脚步,机械地走过来。同学们很自觉地为她让开一条道。
中心处的布告栏上,贴着她昨天和流光在一起的照片,从很远的地方拍下来的,但很清楚地表明是他们两人。她望着这些照片,明明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此刻却感到某种危机,不放弃流光,就意味着她势必得成为东林的全校公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陆然美同学,我记得你明明是在和莲华交往的吧?”一个女生环抱着双臂,刁难地问道。
她看向那个女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理亏平白地说不出话来。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女生拍了拍布告栏,表情讽刺至极,“所以我才说最讨厌装清纯的女生了!”
终于有男生耐不住寂寞发言了:“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和沈流光在一起?起码给个交代吧?”
“其实你就是跟他私下在交往吧?我上次在辕门湖附近看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那个女的怎么看都是你嘛!”
小碧突然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蒋泰山,捂着嘴小声说:“那次他们真的是在约会?!”
蒋泰山没有回话,一副沉重的表情。他相信那次然美是因为不知内情才会和流光走在一起的,但如果她明知道沈流光和东林之间的矛盾,还继续和那个骗子在一起,而且还是在和偶像交往以后,那就实在太……
“喂,小姐,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了事了吗?”一个男生厌恶地撇嘴。
“千万不要用眼泪攻势啊!拜托!”
然美嗫嚅着张开嘴:“我并没有和流光交往,但他是我的朋友。”这是第一次,她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和流光认识。一旁的明娜不由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那又怎么样?”刚刚发话的男生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陆然美,你又不是头一天来东林,难道不知道我们和风华是势不两立的吗?!你居然还说什么跟沈流光是朋友!”
一个女生也打抱不平地说:“猎还是你的弟弟呢!你这样明摆了是和他作对嘛!”
“莲华呢!他怎么办啊?被这么欺骗,他好可怜!”
周围的学生开始群情激昂地附和。
明娜徘徊在两难的境地,她没想到然美居然还和沈流光有来往,一方面是生气,另一方面是无奈。从立场上来讲她是支持她的同学的,但从感情上来说,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纤弱的然美硬生生地接受众人的口诛。
众怒难犯,蒋泰山也只有对众矢之的的然美抱以同情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在众多混杂的声音中然美细细的声腺毫不起眼,四面八方的攻击让她手忙脚乱,“如果让大家痛恨,要我道多少次歉都可以!对不起!但,流光他……是我的朋友!!”
周遭有一瞬屏息的安静。
“隐瞒大家,是我的错,现在我再也不想隐瞒了!流光他甚至也许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如果我再假装不认识他,他就真的太可怜了。”她抬头直视着所有人,目光明澈而诚恳,“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大家要这么讨厌他呢?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对大家做过什么,足以让你们每个人都如此痛恨他?你们也许可以很轻松地厌恶他,痛恨他,骂他,但是……”她的嗓音有一丝哽咽,“他甚至连你们的样貌和名字都不知道……”
校园的上空是更加沉淀的安静。
像幽灵一样冷眼旁观的猎,此刻正蹙眉望向然美苍白的身影。那样脆弱,却又是那样坚定而执著。面对如此多的敌意,那个女孩居然可以没有一丝埋怨。他开始心乱如麻,目光定定地停留在那道身影上无法挪开。为什么?她明明在替他最讨厌的人说话,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她对他一再撒谎,一再敷衍,只这些,就足够被他恨上几千遍都不为过,但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真的恨她?无论这个女孩做什么,他都注定无法抗拒,只能像吞下一瓶又一瓶苦酒般,一次又一次接纳她对他的伤害。即使他生气,他痛恨,他也只有不断地把盐撒在自己的伤口上。
沉闷的气氛继续扩散着。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
突然响起的猎的声音,不可思议的低沉冷酷。
然美怔怔地望向他,猎冷凝的表情告诉她,她又在无意中伤害到他了。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猎迈着缓慢无声的步伐靠近。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他狠狠地重复,眼神执拗。说什么下午是去明娜家,其实根本是和沈流光在一起吧!
面对这个问题,面对猎严酷的注视,然美的大脑一片空白。
猎冷冷地扫了一眼公告栏上的照片,忽然挥臂将它们全部扯了下来。
他翻看手中的照片,一张又一张,照片里他们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相视而笑……每掠过一张,他的眉头便拧得更紧。
“你以为你是谁?”他紧盯着她,冷嘲热讽,举起相片的手蓦地松开,“真无聊。”
刺啦……相片在猎转身的一阵风中无助地飘落在地。
冰冷的孤立,一个上午就形成了。东林是团结一致的地方。人人都非常默契地排斥着然美,没有人跟她说话,甚至没有人看她,体育课的时候没人愿意跟她搭档,连测验的试卷也绕过她直接传给下一个。最最令她难过的,是连明娜都故意回避她。但是她不能怪她,因为在他们眼里,她的确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只是立场不同,没有人真的有错,所以她不能怪任何人。她也尽量不去打扰明娜,否则她最好的朋友会为难的。
黑色的机车风驰电掣地驶进学校,强劲急速的风卷起一路落叶,校警卫从警卫室追出来,朝驶远的机车大呼小叫:“莲华——机车是不能开进校园的——”
车子在离东林湖不远的草坪上停下,莲华扯下护目镜,跨下来,舒服地倚在机车上。从背包里摸出面包和牛奶时,一道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抖抖地说着:“学长请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