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看着你睡觉,好像也不错呢。
人和医院。
“对不起,请问刚刚送来的叫流光的病人在哪里?”然美一踏进医院就直奔咨询台。
“沈流光?”护士小姐很快记起来,“太好了,我们还在愁找不到他的家人呢!你是然美对吧,他的手机上就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然美听到这里,不由怔住。
“他现在怎么样?”问话的是身边的莲华。
“被撞伤了胳膊和大腿,头有一点擦破,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的房间在507。”
推开507房间的门,那个纤细的男生静静地躺在一片洁白之中,缠着绷带的头偏向窗外,长长卷卷的刘海儿遮住眼睛,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那个侧脸,看上去却是如此寂寞。
推门声惊扰到流光,他纳闷地转过头来,看清然美的时候,眼睛惊讶地睁得大大的。
“然美,怎么是你?!”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流光欣喜地撑起来。
“别动,流光!”然美连忙过去扶住他。
流光刚想说什么,蓦地看见站在门口的莲华,一下子欲言又止。莲华也什么都没说,兀自靠在墙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复杂难懂。
“流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会发生车祸的?”
“没什么,是那个笨蛋欧吉桑啦,趁我过马路的时候朝我开过来。”流光轻松自若地推卸着责任。
也就是横穿马路吧,然美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不通知你家里人呢?”不知怎么搞的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她问得小心翼翼。
流光还是笑得一脸灿烂:“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嘛!”
“也是……”这样的回答让然美放下一颗心来。
流光看了一眼与他遥遥相隔的莲华,忽然对然美说:“然美,你有没有看见下面那个水果店啊?”
“水果店?”然美茫然,刚才一心只想着流光的安危,根本没留心附近的景物。
“我突然有点想吃水果哎,可以帮我买一些上来吗?”
“哦,好啊!”然美点点头,想吃东西对病人来说是件大好事吧!
然美从流光床边起身,却蓦地撞上莲华注视着她的灼热目光,但只有一瞬,他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提上暖水瓶转身朝门外走:“我去打水。”
然美的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涩,说不出原因,只能模糊地感到,是因为莲华刚才不经意的眼神。
莲华闷闷地走到过道上,ALEX从后面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被打发出来做苦力?”
咔嗒。莲华停下来,寒如刀芒的目光射向坐在过道里的ALEX。他朝那个男人钩了钩手指。
尽管那个手势有着羞辱的意味,ALEX还是顺从地走过去。
“呃!!”突然被莲华狠狠一脚踹在关键部位,ALEX痛得立刻弯下腰去。
莲华冷冷扬眉,把暖水瓶一下丢给他,“去打水回来。”
“你果真是S型的啊。”ALEX露出一个猥亵的笑,提起水瓶,手猛地一沉,“里面是满的啊!”
“把里面的水倒掉,再换新的回来。”莲华坐到椅子上,看也不屑看他一眼。
“呵呵,你该不会是不想待在里面看自己的女朋友跟别人卿卿我我,随便找个理由出来透口气吧?”
“说够了吗?”
“呵呵,够了,那么不打扰你生气了。”
莲华走进病房,从背后关上门,定定地看着流光。
“你们果然在交往啊。”流光望着窗外,笑容落寞。
“放心,昨天晚上的事我没告诉她。”莲华两手插在裤兜里,姿态悠闲。
流光似乎压根儿没在听他说话。
“即使你是她男朋友也无所谓,”他笑得无辜,但是在莲华眼里却很欠扁,“因为那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转过头来盯着莲华,“我和然美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远在她与你遇见之前。”
这句话让莲华一阵火大,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流光,忽然走到病床前,手臂威胁似的抵在床头的墙上。
一瞬危险的安静。两个人不甘示弱地对视,空气里弥散着冰冷的气息。
“你慢慢说好了,”莲华附身盯着流光,扯开嘴笑起来,“我才不会跟一个半吊子的小子计较呢。”
流光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色链子,神情无比认真,“我是不会放弃的。”
然美在这时推门进来,不解病房里冷冻的气氛。
“流光同学说绷带太紧了,让我帮他松一下。”莲华稀疏平常地笑道,退开时就势在流光脸上亲了一下,“真可爱,男生你也勾引啊?”
“哎?”然美不明就里地盯着姿势亲昵的两人。
流光使劲用衣袖照着被“玷污”的地方擦了又擦。看见然美,立马恢复成阳光般的笑脸:“谢谢,然美!”他从然美手里接过一大包水果,提到病床上,“太好了,要是没有吃的,我会很困扰啊。”
ALEX敲门进来:“不好意思,我是来提醒一下,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把水瓶放在地上,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莲华,“别忘了你十点半还要上工。”
然美抬手看表,这才注意到竟然已经十点了。
“然美,”流光微笑着对她说,“你早点回去吧。”
“可是……”
“我一个人没关系,而且,然美你看起来好像很累了!”流光凑过来,从上往下瞅着一脸困倦的然美,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怜惜,但是很快就恢复到情绪高昂的笑,“你走后我就睡觉,明天一大早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会是然美,对吧?所以你也要早点休息好一大早来看我啊!”
不规则的阴影投射到白色的绷带和黑色的鬈发上,那样的笑容,看在然美眼里,越是坚强却奇怪地越是脆弱。她下定决心,转向莲华,“莲华,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流光。”
流光从背后有点吃惊地望着然美。
莲华愣了一下,忽然认真地说:“我也要留下来。”
不仅是然美,连流光和ALEX都吃了一惊。他的眼神和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
然美望着莲华,半晌,听见他蓦地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悄然裂开的玻璃,“那我走了。”
“莲华!”然美赶到门外。
过道上,莲华的背影离她几步之遥,帮她挡住清冷的风。就在她不晓得该说什么的时候,莲华脱下自己白色的外套,回头递给她:“把衣服披上。”
“咦?不用了,你只穿一件T恤怎么行?”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莲华生气地把衣服强行披在然美肩上。
很暖和的衣服,还有离她那么近的温暖的身体……
莲华低头帮她拢好衣服,手指摩挲着竖起的衣领,嘴边噙着淡淡的笑。
“好了。”他说着,放开她。临走前,扶着楼梯扶手,回头朝然美抛去一个调皮的媚眼,“有事打我手机,我会马上飞过来。”
然美只能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到他拐下楼梯不见踪影。
失神的时候,楼下传来莲华渐行渐远的喊声:“笨蛋!不要一直对着楼梯口发呆!”
然美回过神,不由笑起来,他没有生气呢,或者说,已经没有在生气了。
她放心地走进病房,微笑着坐到流光病床前:“流光,你一边睡觉我一边陪你聊天吧。”
“然美,你家里人……”流光担忧地望着她。
“不用担心,我会给他们打电话解释的。”然美苦笑,看来又得拜托明娜了。
“谢谢,然美。”白色的绷带下是虚弱又惹人怜爱的笑容。
然美默默地摇头。我答应过你啊,所以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那么然美,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流光侧头看着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小时候吗?嗯,让我想想……”
“善解人意啊!”走到医院大门口,ALEX在莲华耳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莲华充耳不闻地走到路边径直拦下一辆出租车。
ALEX心有不甘地俯到窗边:“干吗浪费……”
“SERANADE。”莲华只管告诉司机,自始至终当ALEX是个透明人。
望着计程车在小雨中开远,ALEX笑着耸耸肩。
SENARADE。
洗手间。
本来是想进来抽烟的莲华,此刻却是在洗手槽前低头一遍遍往脸上浇冷水。
该死的ALEX,搞得他火大!那个杀千刀的衰星!真想杀了他!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法律这种东西该多好!
拧紧水龙头,莲华两手撑在洗手槽边缘,靠近那面氤氲的镜子。
镜中少年的面孔,在微暗灯光的映射下,极其俊美却也冷酷得可怕。冰凉的水在那张脸上肆意蔓延,散发着丝丝冷气,刘海儿和耳鬓的头发被打湿了,凌乱地纠缠着。镜中的他就像一匹掉进冰窟,好不容易才挣扎出来的狼。
莲华讷讷地伸出手去,抚摩那面朦胧的镜子。不敢相信,那样冷酷得近乎残忍的眼神是来自他自己!怎么办?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种表情。
眼角挤进一个身影,是ALEX,莲华敏感地收回手来,用T恤的下摆胡乱揩干脸。
ALEX饶有兴趣地凝望着他。
“看什么,变态佬?!”莲华极其厌恶地瞥了ALEX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手够到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听见ALEX在背后问:“许夜是谁?”
莲华僵住。
“他好像已经死了吧?”ALEX慢慢靠近,“我听说你认识他,于是不由联想,是不是你把他给……杀了?”
莲华猛地回身,一把提起ALEX的衣服,将笑得猥亵的男人哐啷一声抵在门上!
“呵呵,不会真是你杀了他吧?”看着呼吸渐急促,身体发热的莲华,ALEX意味深长地笑。
莲华的眼中风暴弥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拼命压抑着体内那股无比强烈、嗜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