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这才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心中十分纳闷:黑水潭一面是悬崖峭壁,其余三面几十丈之内寸草不生,黑黝黝的潭水深不见底,就算是木头羽毛也不会漂浮在上面。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在潭水附近逗留,早些年,他们偷偷到哪里玩耍,也只敢远远望了一眼,而且,整个潭水沿全是湿漉漉的石头,潭水距离潭沿足有十五六丈之深,如果不小心就会滑进水里,任凭你多好的功夫也不能上来。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呢?只模糊听到天什么山,杜青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在此地久留,一溜烟地跑回大道,急忙追赶窦宵他们去了。
杜青急匆匆赶上马车,看到窦宵他们相安无事,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刚才的事他也不提,依然有说有笑地跟窦宵他们赶往梅花镇了。
杜青同在辛悟塾的一个朋友,就住在镇子北面不远的村子里。看着时间尚早,他决定先亲自去把朋友请过来,虽说早已经知会了这位朋友,自己去他家里一趟倒是妥帖些,到时大伙儿在醉归楼里凑齐。眼看着就到了梅花镇,杜青交代了几句,随后顺着大街独自匆匆走了。
在这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中,梅花镇地处山谷之间,整个镇子并不大,只有一条南北向的大街,宽阔的街上虽比不得县城里面熙熙攘攘,街边做买卖人的倒也有不少,酒楼,茶肆,药铺,米店,裁缝店之类也是一应俱全。
窦霄几个人也下了马车,瞧着杜青已经远去,这才不紧不慢地也进了镇子。窦宵心中知道,这会儿黄癸二人准是在茶坊听书呢。这些年,两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招呼了几个流浪乞讨的小孩子,每天无所事事,就是带着他们在镇上闲晃,敷空了就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俩人却又有个大爱好,就是到茶馆听书,只要得手的买卖够几天花销的,他们就把手下的小兄弟打发在一边,俩人便一头钻进茶铺,保准能津津有味地听上一整天。
现在时间尚早,倒不急着找他们,窦宵想到这里,索性先让杜皙好好在镇上转转,有什么可心的东西也好买了送给她。十几岁的小姑娘,对于街边小摊的东西总是爱不释手的,杜皙不时停下来拿在手中瞧瞧看看,他们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
杜皙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小摊,摆着琳琅满目全是首饰之类的小东西,地方不大,种类倒也不少,杜皙双眼一亮,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杜皙也在辛悟塾修习了两年,只是塾里规矩甚严,哪里有时间这样闲转,她瞧着这些东西,哪一个都是爱不释手。
窦宵见杜皙稀罕这些,来到她的身边,伸头看了一眼,上面摆放的东西果然做工精细,每一个都是光彩夺目。卖东西的大娘见来了主顾,连忙热情地说道:“小姑娘真是好眼力,我这的玉石,那可都是出自武州过市山上,又经过西都天一阁的能工巧匠雕磨而出。你看你手中的这件莲花玉佩,它的质地多么滑润光亮,就是真花也不过如此,那可是最好的匠师才能做的成呢,跟你说句掏心窝子话,我还真有点爱惜地舍不得呢,你带着它,准保你平平安安,功业有成,说不定还能保你遇到个如意郎君呢。”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别说是过市山的玉了,就是天一阁的手艺,哪是平常人随随便便拿的到呢。”杜皙面色微红,一面说着,一面把玩着这件洁白的玉佩,久久也不放手。庞淳在一边偷笑不已。
“小丫头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在咱们梅花镇也卖了十几年的玩意了,谁不知道我沈大娘从来都是童叟无欺,买卖最是公道。这么好的东西,在梅花镇再找不到的呢,你可不要诋毁我的宝贝们,生意成不成不提,何苦要坏我的招牌呢。”沈大娘一脸的不悦。
窦宵在一边笑了笑,忙说道:“我看这件玉佩倒是真好,沈大娘一看就是心慈面善之人,怎么会欺骗咱们小孩子呢。杜皙,之前我早就对你说了么,喜欢什么就买,今天你哥哥我请客,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不用给你哥哥省钱。”
沈大娘这才乐滋滋的扫了他们一眼,这才说道:“还是这位小兄弟会说话,冲着你的话,你们再挑两件,我今天就白送你们这一件了。”
杜皙闻言满心欢喜,说道:“大娘这话就不对了,看我们是小孩子,好糊弄不成?我也有耳闻,说是镇上沈大娘买卖公道,慷慨的很,我们挑四件东西,大娘也得给我们算两件的价钱。”
沈大娘哎呦了一声,啧啧说道:“好精明的小丫头,好好,我就狠狠心,少赚些你们这些孩子的钱了。”
杜皙得意洋洋,一把拉住窦宵,又探身挑选起来。忽然,又一件玉佩映入在她的眼中,这是一只晶莹洁白的玉狐,而且它的两只耳朵是血红色。并且这件的做工更为精细,好似一只真的狐狸立在哪里蠢蠢欲动,杜皙一下子就扯到了手中,高兴地叫道:“这件最好了,我就要它了!”
沈大娘看到这件玉狐,满是惊讶,暗自揣道:我怎么记不得我什么时候会有这么一件东西呢。她也没有多想,连忙说道:“这件可值钱着呢,那件玉莲花算十五铢银子,这个玉狐可是要二两银子呢。这还是看你们是孩子,旁人来,这两件没有四两银子,那是买不到的。”
听到沈大娘这样说,满心欢喜的杜皙立刻耷拉起脑袋,不舍地就想把玉狐放回去,低头轻声说道:“不如我再挑一件吧。”
“不用再挑了,区区二两银子,我们就要这玉莲花和这件玉狐了。”窦宵一把拽回了杜皙的胳膊。杜皙哎呀一声,赶忙攥紧玉狐,生怕掉在地上。
沈大娘得意地说道:“难得你们相中了它,我也不是给你们吹牛,就是把它拿到昔阳府去,也没人拿得出如此模样的宝贝呢。”
“可惜啊可惜啊,你有心他无意,将来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啊。”一个浑浊的声音从旁边嘟囔出来,还不时还咳嗽几声。
沈大娘满心的不悦,见窦宵他们也没有在意,这才狠狠瞪了一眼旁边脏兮兮的老算卦先生,又连忙笑呵呵地招呼着:“还有两件呢,剩下的凭你们随便挑拣,我就送你们了。”
杜皙一下子扯住庞淳,催促道:“胖子你别磨磨蹭蹭的,还有你的呢,快来拿一件,前面还有好玩的东西呢。”
庞淳被扯了个趔趄,他站稳身子,挠了挠脑袋,看着窦宵咧嘴道:“我要这个有什么用,我不要,我不要。”
窦宵笑嘻嘻的,也不理庞淳,杜皙恨道:“死胖子,就算求了个护身符也是不错嘛,今天是大哥的心意,你倒矜持起来了。今儿个不要也得要,要也得要!你不选我给你拿,就是猴子不在这里,也少不了他的份。”
杜皙扭头看到一件青翠的玉龙,气势很是威武,她把玉龙请过来,狠劲塞进庞淳的手里:“拿着,这个是你的。”然后俯身找到一件黝黑的石符,这才满意的说道:“就是它了,猴子肯定喜欢。大娘,我们就要这四件了。”
庞淳无奈的收起玉龙,撅着嘴嘟囔着:“小丫头就知道这些没用的无聊东西。”他又赶紧扫了杜皙一眼,见并没有听到,这才出了口气。
沈大娘连忙把四件东西用手帕包起来,接过窦宵递过来的二两银子,甚是满意。
杜皙收拾好玉佩,恋恋不舍得和窦宵他们就要离开。
这时,旁边坐在地上的算命先生也站起了身,掸了掸腿上的尘土,弯腰拾掇起自己的摊子,口中还自言自语:“起风喽,天不好了,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这场风雨喽。”
窦宵抬头看着万里无云,风清气爽,心里很是纳闷,不免打量了算命先生几眼,就见这位老者已是老态龙钟,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脏兮兮的长脸上满是皱纹,正眯着眼睛瞧着天,身上的衣服缝满了补丁,比他窦宵身上还要寒酸,随后,佝偻着身子把所用家当包裹起来,不紧不慢地斜背在驼背上。
老者系好包裹,发现窦宵在打量自己,冲着窦宵一笑,接着似乎是在吟,又似乎是在哼唱:“你本与世无争最逍遥,水漫漫,云渺渺,贫贱一身付一笑。千不怨,万不怨,白冥山中风波起,只为难舍落魄七尾妖。怕只怕,有朝一日命难逃,至亲骨肉难帮衬,万水千山路迢迢。山一程,水一程,历尽艰辛觅青要,方是此生福运路一条。”
老者一路走,一路唱,眨眼之间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