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宵对杜家大院并不陌生,唯独后院练功房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当年老员外杜桓年轻的时候,经常和几个武师在这里切磋比试。后来,他的年纪越来越大,在武学上也没什么作为,也就很少过来了。自此以后,这里也就成了他两个儿子习武练功的场地了。这座院子,除了几个心腹武师和管家,其他人如果没有两位少爷的同意,是根本不允许出入的。而这,也正是董魁洋洋得意的地方。
窦宵跟着董魁转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后院。二人刚要进院,迎面碰到三人从院中出来,三人一路说笑,看到门外来了人,才停止了说话。董魁一眼认出来前面身材高大的壮年正是武师韩置,身后的二人却是眼生的很。董魁只听清韩置说了一句:“二位放心,我们少爷把这件事答应下来,绝对不会耽误了你们的事情的。我们老爷这几日抱恙,他实难料理此事了。”韩置在众武师中也是佼佼者,就在不久前,他已经修炼出了黄色之气,在老爷面前也极有面子。董魁急忙点头哈腰,向韩置问着好,两只眼睛一个劲地撇着两个陌生人。
韩置看了一眼董魁,微微点点头,答应了一声。扫了董魁身后的窦宵一眼,匆忙带着二人离去了。董魁乜斜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人的背影,直到窦宵催促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俩人从院落的东门而入,转过水屏风,就能看到地上铺满了整齐的大条石。条石中间的缝隙几乎看不到,整个院子的石头打磨的如同镜面一般。窦宵迎面看过去,在紧挨着西墙的地上,埋着十几根丈高的木桩。南墙根栽种着几棵粗壮的桦树,小半个院子都被桦树的荫凉遮住。桦树对面是四间北房了,屋门口台沿下的一侧,放着一条长桌和四把椅子,两侧兵刃架子旁几株海棠树倒是郁郁葱葱。
杜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急忙就要站起身来相迎,随即转念一想,又重新坐回在椅子上。而后,他就听到门外传来董魁的声音:“难得二少爷今天高兴,不然这间院子,你可不是轻易进得来的。你跟我来,二少爷就在里面等着你呢,赶紧进去吧。一会儿见了少爷可要小心讲话。”随着话音渐近,就能听见窦宵一边答应着,一边跟在董魁的身后,前后进了屋子。
窦宵进了屋,从董魁身边往里面看去,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一幅双龙闹海图挂在北墙之上。杜伶正端着一杯茶慢慢品着,旁边的桌上放着他的龙筋鞭,屋子的两旁放着几张茶几和椅子。杜伶好似没有看到二人进了屋,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水。窦宵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中火起。有心一走了之,只是想到自己此次的目的,强压怒火,在房屋当中昂首一站,也并不说话。董魁看着二少爷前后判若两人,心中纳闷,赶忙上前施礼道:“少爷,窦宵已经到了,您是让他……?”
杜伶轻轻放下茶碗杯,冲着董魁摆摆手:“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还有,记着刚才我吩咐你的话。”董魁无法,朝窦宵挤挤眼睛,这才转身出去了。看着董魁退了出去,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杜伶这才扭过头扫了窦宵一眼,不紧不慢地对窦宵道:“坐下说话吧,说起来你也不算外人了,在我这里,你也不必拘束。”
窦宵也并不客气,随便拉过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冲着杜伶冷冷笑道:“二公子说的真叫人好生奇怪了,我窦宵不敢妄称君子,但也是磊落坦荡之人,哪里来的拘束二字?我倒看二公子真是好兴致!这几天胜轩堂大张旗鼓选拔武生,全县哪一个武子不是擦拳磨掌,跃跃欲试。二公子偏偏躲在家中独自用功,想来必是心气高傲,众人的修为入不了二公子的眼里,自然是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心中气量真是让人佩服的很啊!”
“哈哈哈!想当年定王,堪王英勇了得。每每亲征良兹,将士同心,直败得良兹一溃千里!当今显王虽即位不久,德才雄心并不逊让先王。我们有余子民岂可退缩避让,不求上进。如今不趁大好年纪,苦心修炼,到时如何能在我王起百万雄师之时斩寇杀敌,建功立业!白白辱没了男儿七尺之身。”杜伶讲的理直气壮,一副大义凛然之色。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窦宵。
“我们这些穷小子,哪里敢和敷公子相提并论,二公子生在富贵之家,当然可以去的了武金高昂的塾院。不过平日里,我只见公子搭鹰驾犬,千沟岭、万壑山下少不了你们弟兄的身影。而且我还听闻杜家有祖传一把龙筋鞭,真真正正水蛟身上出来的东西!蓝色之力减弱,青光已现!可真是一条好鞭。哦,应该就是现在你手上这条吧。它几十年来屈居于此,且不可惜!”窦宵轻蔑地笑道。
“你!”杜伶忽的站起身来,看了看依旧斜坐在椅子上的窦宵,又忍住怒气,哈哈一笑:“你说的不错,龙筋鞭怎么会是匣中之珠呢?终有一天,它会大放异彩,痛饮敌人之血的。只等天时一到,自然就能扬威于天下!想当年,裂王手下大将姚仵,在天机山下苦心磨练金刀昊空三十余载,终于褪去金角豹之形,幻化为天罡宫的双翼金龙。他老人家年近六十之时拜相挂帅,东扫良兹千里之外,西挡丰都国于海外。开扩我们有余国九府一关,万里之疆!”杜伶摆弄着龙筋鞭,满脸的坚定:“这条龙筋鞭!终有一日,我必定会让它在我的手中扬名天下!”
窦宵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好像二公子忘记了后面紧要关头的事情了吧。若不是孤灯崖云霄台的寂寥客出手相助,姚仵的昊空说不定要练到何年何月呢。地煞宫不入,直接入天罡宫,上千年来如此机缘巧合之事也不过这一件吧。只是,无论贵公子的武学造诣还是龙筋鞭的根基修为,和姚仵、昊空比起来,那可真是天壤之别了。可惜了,可惜了。”窦宵依旧摇着头,斜眼看着脸色发紫的杜伶,心中才觉畅快一些。
杜伶恨得紧咬双牙,恨不得立刻把龙筋鞭抡起,把个不知好歹的窦宵打个稀烂!这时,也不知窦宵有意无意,随手把包袱拿到了身前,随意地摆弄着。杜伶紧盯着看了半天,又一次稳了稳心神,慢慢坐下来不紧不慢的说道:“人贵自知之明,我还不敢妄自尊大,这样传奇的事情我也不敢奢望。不过一切事在人为,达不到目的我也是不会罢休的。”
杜伶双眼紧紧盯着包袱,见窦宵沉默不语了,忍不住说道:“我想你今天来不单单是讲这些无用的话吧?我看你身上带着这么大的一个包袱来,行动很不方便吧。不知里面又是何物呢?”
“有几日二公子没有在我的耳边聒噪,耳根甚是清静,感觉头昏脑胀,不免让人想念二公子。今天也无别事,叨扰了半日,感觉耳清目明,精神爽气多了。感谢,感谢,今日也不敢再打扰公子了。改日公子无事,还望公子多多辛苦,医医我这怪病,这里感激不尽。告辞告辞。”窦宵听见话头到了,冷哼一声,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杜伶不免心中着急,赶忙起身追上去一把扯住窦宵:“窦兄何必这么着急呢,你我二人相谈正欢,何苦走呢。既然窦兄不嫌弃小弟我,再多聊几句又何妨呢。来来来,坐下,咱们自家弟兄,今天就要敞开心扉畅快一叙!”看着窦宵重新入了座,杜伶这才把心放下,紧挨着窦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杜伶不由暗自忖道:好个窦宵,瞧他今天之意,一定是打算出售赤狐皮。本打算由他说出卖皮之事,我也好狠狠地把价钱压下去。偏偏他却是只字不提,分明是要等我先说出口。也罢,这几个月来尽是苦苦求他,难得他能主动来到我的府上。如果今日买卖再不成,让他出了府门,那赤狐皮可就再难入我杜伶的手了。前面父亲哪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可不能再耽搁下去。
想到这里,紧紧盯着依旧一副不以为然,斜在椅子上的窦宵,杜伶正色说道:“咱们二人都不必再遮遮掩掩,窦兄你也是聪明人,谁是什么心思咱们各自都清楚的很。我也四处访听了访听,你的这件宝贝,应该就是赤狐皮吧,这样的好东西,一定不会是普通狐狸身上所出,窦兄能得到它,一定是历尽了千辛万苦,有非比寻常的奇遇,所以在价钱方面,我也绝对不会让窦兄你吃亏的。”
杜伶顿了一顿,看着低头不语的窦宵,又说道:“而且,我也很清楚你们家的状况,现在只靠你奶奶替人缝补洗涮衣服,想来收入颇薄,日子过得也甚是艰难。你把这么值钱的宝贝白白放在家中,它就一文不值,如果你把它卖与了我,一来解了我对它的相思之苦,你得了银子,也尽可贴补一下家用,岂不省了你奶奶终日辛苦。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窦宵故作低头沉思,最后叹了口气:“既然杜少爷如此推心置腹,我再推三阻四,也对不起我这七尺男子之身。只是想着这件赤狐皮,得来确实不易,可以说我也是历尽艰苦,九死一生,我也把它爱如珍宝一般,精心呵护,如同自己的血肉一般,又怎忍心把它舍弃呢。如今让我真是把它卖于别人,就如同是把我身上的心肝扯下一般。叫我如何能舍得下啊,还是让我再仔细斟酌斟酌的好。”
杜伶听出窦宵话头一松,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对窦霄讲到:“窦兄你大可放心,你把它交与我最是稳妥不过了,窦兄是如何爱惜它,我一定会是用十倍来爱惜。况且咱们弟兄二人不分彼此,你只当暂时寄存在我家,窦兄无论何时想它了,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瞧瞧,你说,这件赤狐皮还不如同在窦兄的身边一样?窦兄你看这样如何,我这里有十五两现银,窦兄不用客气,先拿去零花,什么时候钱不够用了,尽可放心来找我。”
窦宵听到他只开出区区十五两银子,腾地站起身,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杜少爷开的好大的玩笑呢!这件赤狐皮可是出自得道成仙之狐的身上,你只给区区十五两银子!不行不行,杜家人也太小气了吧?我看我还是回家去吧,听说镇上白少爷是个爽快的人,明天我还是镇上转转的好。”窦宵嘴里说着要走,却一动不动,十五两银子也还算不错的价钱了,可谁叫他是杜家的二少爷呢,就算是一百五十两,对于杜家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杜伶不由紧锁双眉,心中暗自把窦宵骂了上千遍!让他不要了吧,真是舍不得。真是让他再加些银子,如今他也是为难的很。就在前几日,他在辛悟塾里赌钱赔了不少,手中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六七两的银子了。杜家家规甚严,每月零钱有数,爹娘那里是如何也不能要出钱来的,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