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娟婶愣住，木然问，“也是什么？”
“我也在这个时辰身上疼得不行，过了一会儿又丁点不疼了，我还以为是做了个梦，没成想您也这样。”
“啊？竟有这等事？是巧合也说不定。”
“我也不知，您当时怎么个疼法？”菱角皱眉，总觉得此事并非巧合。
“你先说说。”
“头昏脑涨，心跳得极快，要从胸口跃出来一般，浑身发热，脑仁突突地涨疼。”想起昨晚情形，菱角心口不自然有些发虚。
“我也是。”娟婶因惊讶一下子站了起来，后知后觉地理了理鬓发，又成了往常的柔柔若水模样。
菱角无暇他顾，仰脸说道，“连疼法都一样······只咱们两个么？”
“去问问？”
“嗯”菱角点头，裹了裹女婴身上绸缎。
二人走下山坡，来到茶田边上，漫山遍野的茶树丛间站了各村各落采茶的女子，此时都停下了手中活计，三三两两凑作一堆，议论声颇大。
“当时我跟我老伴睡得正熟，迷迷蒙蒙地觉得难受，我想着我这是做噩梦呢，谁知道那老头子叫得彻天响，嘴里直喊疼，我就下床想给他倒碗水喝······”
“哎呦，就我家养的那条看门狗都缩在树根那儿，动不能动，甭说叫了······”
“院里栽的木棉，到这时节正开得好看，满树的大红花，连个叶子都没有，看着都喜庆，就昨晚，我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就从窗户口看到大片大片红花扑簌簌往下落，跟下血雨似的，把我吓得魂都没了······”
“天哪，院子里的水缸就盛了半缸水，嘭地跳起来，离缸口足有两尺高······”
“我家真儿这两天正赶上红铅，昨个儿那血流得呦，脸色煞白煞白的，把我吓得也顾不上自己难受了，给她身下垫背子，幸好就一会儿，不然再久点儿，血都得流干喽······”
这下，站在田边的菱角和娟婶不言不语，什么都已明了。
躺在菱角怀中的女婴歪着头，收起笑颜。
“会不会是妖魔逞凶为恶？”
“我猜是厉鬼作祟。”
“我也这么想。咱们这儿虽说离战场不近，但成日里死那多人，怨气冲天，跑到咱们这儿一两只也不算奇怪。”
“哪是一两只啊，你们听听，这十来个村子，家家户户连畜生都不安生，分明有一大群！”
“但我听游方道士说过，人死哪儿鬼魂就得待在哪儿，离不开的。”
“怨气太重，啥东西压得住啊······”
婆子丫头越说越不安，越说越惊恐，恨不得立马去庙里求仙拜佛，讨个平安符回来。
唯有一人不以为意，冷嗤道，“还妖魔还鬼祟，要真是这些玩意，咋能就闹了一会儿就歇气了？”
“法力不够呗。”
“哼，啥都压不住了，还法力不够。我看是你胆子不够，该补补了。”
“你······”被讥讽之人气得竖着手指恨恨地指着胖婆子鼻尖，“等晚上那些脏东西都跑你家去，看你胆子够不够。”
“来就是，老娘怕个鬼！只要他们听你的。”胖婆子白眼一翻，不为所动。
“真是黄蜂尾后针，毒嘴一张，”有人看不过，冷嘲热讽道，“庆家媳妇儿，积点口德吧，再不收敛，你到死也怀不上，活该安庆整日敲寡妇门。”
胖婆子登时脸色大变，圆润的面孔蓦然变得狰狞，肥胖的身躯穿过茶丛踏歪了长长的一片，脚下快得惊人，不等那妇人反应，五指山裹挟着凌厉的掌风抽了过去，妇人的脸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脑子也懵了，失了神智般愣愣地站在那儿，承受着胖婆子扑面而来的口水雨，“孩子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八辈子怀不上，也要带着你们一家子上西天！”
山上山下霎时间沉寂，林鸟收了翅膀紧闭尖喙，瑟瑟站在树梢。
足足一刻钟，谁也不敢出声，胖婆子一双牛眼瞪得溜圆，眼球充血，好似白日恶鬼，吓得妇人连打寒颤，浑身僵硬，险些活气儿都没了。
就在此时，“呐······呐······”断断续续的嚅嘴声从茶田外传出，菱角眼疾手快，立马捂上了女婴口鼻。
可是胖婆子的杀人目光已经转了过来，死死盯着菱角怀中包裹。
女婴不通人事，乌黑的眼珠泛着水气，歪头与胖婆子远远对望，两只小手胡乱挥舞，菱角慌乱退了两步，慌张解释道，“嫂子，她是个娃娃，不懂事，您别见怪。”
胖婆子踏着大步走过来，一路推倒了不少人，眼见着走到菱角跟前时，素来柔柔弱弱的娟婶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突然冲到了菱角身前，大张双臂，犹自强硬说道，“庆媳妇儿，这就是个婴儿，她无意笑你的，你何必计较。”
“你咋知道她无意？”胖婆子阴沉的话语犀利的眼刀同时飞向娟婶。
娟婶哑口无言，这要她怎么说，一个全身布满胎血一看就知新生儿的女婴，说她是有意嘲弄，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娟婶强压下一腔怒气，干巴巴笑着，“庆媳妇儿，你看我辈分比你高，年纪也比你大，我都无儿无女的，你听他们说那混话作甚。”
胖婆子突然冷笑，“你家男人夜半去敲寡妇门？”
娟婶儿呼吸一滞，原是好话，却无意间戳到了她的痛处，大意啊大意，没等她想好怎么圆回来，就被胖婆子一把推了个趔趄，脚绊脚摔在地上。
“嫂子······”在胖婆子逼人的目光下，菱角连连后退，怯生生地躲过与其相视，但仍将怀中女婴护得紧紧的。
“哈······”女婴突然发出一声，所有人心头一跳，完了，这下实打实地笑了。
“菱角，给我。”
“嫂子，你别······求你了。”菱角咬紧牙关才敢出声。
“反正她娘也是要溺死她的，你多管哪门子闲事。”胖婆子壮硕的双腿一步步往前挪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