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吧后,子龙从过了两个街后的一个ATM自动取款机前取出了整整一万元,这些钱被当作保护费交给了强哥,以此替酒吧老板应付了过去。我们从中得到了一千元当作办事的报酬,我拿着手里的这些钱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子龙建议我请客,于是我们从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中买了几罐啤酒和一些速热食品,准备在我冷清的家中结束这乱糟糟的一天。
刚开始,在离开酒吧的路上我们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专心致志的抱着刚从超市买回的东西,一直僵持到快进入那个今夜本应只有我一人居住的家中。因为我所住的这间房子在城市中心的最外围,所以与喧闹的热闹街区相比,这里的确是一个安静的好住处。附近大多住的都是老人,一帮喜欢闲着没事下下象棋打打扑克的老头,其中的大多数我还认识,他们在我小时候经常替我爷爷接我回家。
“你家真的不错啊,离市中心远一点,这一片还全住着生活有规律的老年人。”
“怎么,羡慕?”
“当然,比我住的那个破宿舍强。”
“那你就搬过来呗,我都跟你说几次了,你每次都应付了事。”
“你懂个屁,如果我不住宿舍的话你以为我家的那个老头儿能让我来这里念书?”
“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打开房门,屋中的阴影迎面袭来。我打开了灯,这才使阴影退去了一些。我们把买来的啤酒和一些下酒菜带到二楼的阳台上。屋中的音响正播放着一些混杂的曲目,适当的音量。
黑夜形成一个无形的牢笼,将本应充满活力的一切牢牢的禁锢起来。我们坐在阳台上的木椅上,感受着漫天星辰与黑夜的寂寞,望着远处仍旧灯火通明的市中心,心中的一切面具,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悄悄消失在黑暗中。拿起一根香烟,借用微弱的火光点燃,再吸进所有的美好幻想的梦,将那味道留在唇齿之间、铭记于心。那包含着纸醉金迷、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就在我们的指尖之上,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伴着过去与未来的自己投身其中……但这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一个活生生的寄生于现实生活中的世界。
我想,如果我有一个纯洁的灵魂,它就一定会脱离这个肮脏的躯壳。在此刻独留这躯体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忏悔,或许我应该向身边的这个人说些不该说的话,可是事实是这躯壳束缚了一切思想,任由血与肉控制着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事物。为了摆脱烦恼,我一口喝干了一罐啤酒,像一个投篮高手一样把空罐投向无边的黑夜。
“喂,蚊子。你说那个老板的老婆会不会死?如果她死了,那个老板该怎么带着那个小孩生活下去?呵,生活还真是操蛋啊!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可是事实确是永远有着比你更惨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你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在乎,关我什么事?还有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什么拦着你?”
“在那间酒吧的时候。我都站起来准备好大闹一通了,但你为什么头也不回就走了。”
“难道你还想让我继续看到你做错事么?”他抓起一把花生米嚼了起来。
“错事?我什么时候做过错事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是么?你不需要钱吗,如果你不去做坏人,我不去做坏人,那这个世界上可能就会像童话世界中一样突然变好么,我们能因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吗?再者说,这些没准都是那个老板精心设计好的呢。”
“你就不能相信别人一次?”他说道。
“别人值得相信吗?”
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难道你非得要像以前一样把别人打个半死才舒服么,他又不是真正跟你有仇。我们所做的事情只是一个肮脏的小把戏,你明白么,肮脏到不必太认真,只要能完成最终目的就行。”
“别逗我了,我们给强哥工作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赚钱么,而你呢,反倒往里面搭钱,你是不是傻?那个老板跟你无缘无故的,他说她老婆病了就一定是那样吗?有可能是演给你和我看的呢!你要是还这样我干脆就一棒子把你打醒好了。”又是一罐啤酒进肚里,身体出现有一种特别奇妙的倾斜感。
“揍我?就你那个小体格子,还是捡垃圾去吧,哈哈!”
“对——对,我的确有可能沦落到靠捡垃圾维持生计的地步。我尊敬可爱的朋友,你呢?”
“我?你要是真沦落到那样的话那我可是跟着你一块儿倒霉。”他翘起了嘴角说道。
“我不觉得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万元的人有资格把自己放在倒霉这一行列的人中。我就奇怪了,你爸和你妈都是真正的有头有脸的人,你家境明明那么好怎么会混这条路,是不是脑袋让驴给踢了?”
“你脑袋才让驴给踢了呢!小屁孩,你又没出生在那种家里,你懂个屁。”他冷笑着,仿佛那参杂在笑容中的感情可以轻易撕裂我们面前的空间。
“呵,起码你能任意挥霍。不像我这样的人还要自己出去打食吃。”
“是么?我倒是认为你是一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他啜了一口啤酒,揉了揉半睁的眼睛。“金钱和欲望就是天平上的两个物件,无论平衡还是不平衡,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们在口头上说着为了我挣钱挣钱加挣钱,可是实际什么,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的欲望找借口?”他又补充道,“两个人彼此玩腻了就玩年轻人,这个就是******有钱人的特权。你能怎么着他们,说他们是社会的败类?还是说他们是一有钱就忘本的混蛋?全是他们的错?算了吧,这就是现实,正因为他们有能力这样,更何况******总是有一帮为了钱可以当孙子的家伙存在!只要你有钱,就一定会有肯给你舔屁股的人上赶着找你。你猜怎么着,等到这帮孙子舔够了别人的屁股,有能耐了,好,该轮到别人给他们舔屁股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们就是整天向你说要现实的人。”
“有钱人里又不全是这样的。”
“是不全是这样的,但你别忘了有资格放纵的前提就是有钱。”
“莫非你有仇富心理?别闹了,貌似你就是个有钱的****吧!还装清高……”
“怎么?你以为富家子弟就全是整天跟香车美女混在一起的?别把我跟那帮人混为一谈,我可不像他们一样那么无聊。”
我被他逗笑了。
“笑什么?被你龙哥哥伟大的发言震慑住了?”
“你身边的美女少过吗?”
他白了我一眼,紧接着说道:“逗逼。”
“呵,彼此彼此。”
“喂,我说——你明明是可以选择走别的路的,干嘛非得挑混子这条路走,当个一直学习的好学生不好么。我不跟你说过么,缺钱就吱声。你要是真不想用你爸妈给你寄来的钱你就尽管跟我说好了,我,有钱!任性!唉——真的,你可要想好了,等到长大了你要是还没离开这个破地方就真没机会能出去了。”子龙瞅了瞅我,随即又将视线扔回远处的的那个围绕着巨大噪音的不夜之城的灯光之中。
时间在静止的空间中悄悄的流逝着,两人缄默,随即又习惯性的端起罐装啤酒,在半空中协调的碰撞,罐中激起酒花后,我们各自酌饮各自伴有麦香的苦涩。
“喂,子龙,还记得以前咱们一起被揍的时候吗,说实话,现在我想起来真想把那几个小子和那个戴眼镜的小胖子扒光了,皮鞭子蘸辣椒水好好抽一顿,然后把他们的小家雀剁下来喂狗。”
“呵,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如果没有那几个混子,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我也不会因为打架、干一些大多数人不愿意去做的事而积攒下来的名声和这个小破地方的名气困扰……呼——今天怎么了,喝上头了。”
“哎……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从这样的一件小事开始的,还真是讽刺。还有,我可不是因为被欺负了才想着瞎混的。”
“以暴制暴。我就是这么想的,简单干脆。”
“你还信‘以暴制暴,以德服人’那一套?都是他妈扯蛋。”子龙的面颊在身后屋中的灯光照耀下越发深红,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喝酒就变成了一个特别健谈的人。
我攥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没错,我认为这个才是真理”。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把视线转向远处。
“我认为你就是一个混蛋,一个我最喜欢待在一起混蛋。”他苦笑着说。
“也不行,和你比还差点儿。”我答道。
听着屋中音响中传出的金属乐声,抛弃了整日维持的坚强样子把注意力放在歌词上,心中的另一面一直在嘲笑着自己,或许我们是堕落的,不过我们会解救自己,就像《Theroadtoredemption(救赎之路)》中的歌词一样。
今夜,在脆弱时刻摘下面具
我不是小丑
我不是疯子
我不是失败者
拿出圣刃,用力刺穿胸膛
鲜血渐渐溢出
我喜爱这感觉
因为这就是我的救赎之路
?
我有一个仆人
它的名字叫欲望
每日每夜,它在我的床边向我召唤
“来吧,主人。沉浸在这欢娱之中”
我被它的花言巧语诱惑
沉沦其中
?
我有一个爱人
它的名字叫堕落
她用她纤细的手抓住我的脚踝
将我拖入那看似纯净的无底深渊她说
“我的爱人,让我们活在这天堂(地狱)之中”
我被它的声音魅惑
堕入其中
?
我有一个朋友
它的名字叫孤独
每当我想结束这无聊的一生时
他从后面将我深拥,在我耳边低吟到
“留下来,我会分享你的痛苦”
我被它的欺骗迷惑
迷失其中
?
但是现在!
我将圣刃刺进胸膛
杀死了这些怪物
看,这喷涌的鲜血便是它们鲜血
红色的液体铺满大地
墙壁上的印记是他们死亡的标志
我已经爱上这种感觉了
即便我倒下也无所谓
因为这就是我的救赎之路
?
我们心有灵犀,肆意的在星期日的凌晨三点坐在我家阳台上说笑着讨论着一些毫无头绪的话,在啤酒和夜风的陪伴中思考着这个世界,反思着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了错误。一夜未眠,直至太阳从东边的房屋群中缓缓升起。
他说他做的这些远离所谓的上层社会的事情全部都是为了不屈服于称霸这个星球的最卑劣的事物——政治和金钱。有些东西越是轻易得到就越不懂得珍惜,但是得到了却发现自己早已变成了这些东西的奴隶。
整个世界费尽心思想打磨我们这些未经雕琢的玉石,但他们却忽视了这是在以我们最原本、最真实的本性为代价,来换取空有一世的虚荣与繁华。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人,作为这个社会最初始的反抗者,反抗着曾经是我们一员的父母,而我们的父母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他们的父母们。这是一个循环,令人欣喜却又令人作呕。
所谓的成人的标志是什么?我们根本无法描出界线,只能是在最后的结局中,我们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们已经长大了并且可笑的从虚度的时光中体会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我们要么做被别人吃掉的人,要么做吃掉别人的人,没有人能脱身其中,而那些所谓的怜悯与同情,其实只是一个弱者对另一个弱者的谎言。
究竟是这个世界是错误的,还是我们是错误的,没有人能在其中分出一二。但是对于此刻,对于存在于现世的我而言,无论我曾经和今后做什么,永远都是正确的,无人能改变这一点,起码此刻的我是如此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