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王妃温柔的语气让李世民的醉意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抬起头,看着满脸关切之情的王妃,不无愤怒地说道:“爱妃,你不知道啊,我在洛阳的时候就给父皇上了奏表,希望他能留窦建德一命。可是,今天我听陈叔达告诉我,那封奏折父皇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去了,根本就没拿着当回事儿,看来他是真的要杀掉窦建德,逼反河北啊!这不是让我此次东征的成果付之东流吗!。”
“殿下,现在着急也没用啊,”长孙王妃拿着热手巾给李世民擦了擦额角的酒汗,劝慰道:“反正明天还要廷议窦、王二人的最后处置,到时候你再向父皇陈说一下厉害,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谈何容易啊……”李世民颓然地摆了摆手说道:“皇上和太子久居长安,并不知道窦建德在河北的口碑和影响。况且方今大唐甫立,父皇为了表明自己是受命于天的天下正朔,必然要处处以正统自居,窦王这样的草寇反贼自然是要斩尽杀绝的。”
“殿下既然知道皇上的想法,那还踌躇什么呢?”长孙王妃说道:“明知皇上要杀,殿下又何苦忧心呢,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好给窦建德送行吧。至于河北,若天不予之于大唐,纵然勉强占得又能经营几日呢?”
“是啊,明知没得救,我还愁什么呢?”李世民似乎一下被长孙王妃给点醒了,若有所悟地说道:“明日廷议我再上言一次,若能改变父皇心意自然是善莫大焉;如若改变不了,那我就好好送窦王上路吧!”想到这里,李世民觉得自己的心情开朗了起来,他不禁欣慰的看着长孙王妃,这一次又是这个女人为自己打开了心中的死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第二天的朝议,确实如李世民所预料的那样。尽管他一再向皇帝、太子以及朝中重臣们陈说窦建德不能杀的种种理由,但最终仍没有多少人响应,甚至连李世民死党的萧瑀都力主杀窦建德,用以彰显大唐天威。如此情境,李世民还能说什么呢。对于窦建德,朝中是一片“杀”声,而对于王世充,他们却报以了一种不屑,甚至是同情,最终除了性格比较刚直的秦王、萧瑀等几位大臣主张杀掉之外,其他人竟然保持了沉默。最后裴寂的一句话算是给王世充做了个终审判决——王世充已然众叛亲离,纵使活命也不过行尸走肉而已,倒不如赐他些田宅让他颐养天年去吧,这样还能彰显大唐的仁德。
于是,李渊最终颁诏:贼酋窦建德携众谋反,是为大逆之罪,处磔刑,夷灭三族;前隋江都宫监王世充拥兵自重、割据中原,本为大逆之罪,然念其有攻破瓦岗乱贼之功,因此免其死罪,赐侯爵,举家徙往蜀中,限日押解离京。二人部下文臣武将,凡愿投诚者皆交由吏、兵二部欲以安置,不降者同窦贼,皆斩立决。
圣旨颁布之后,参与过武牢关之战的武将们颇为震动,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更加骇然——所有被俘获的窦建德麾下将领,几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跟随窦王而去,没有选择偷生之人,这让大唐朝野再一次感受到了窦建德的人格魅力所带来的震撼。
听到圣旨的李恪已经没工夫震撼了,因为窦建德的处刑日期就在五日之后。也就是说,五日之内如果他不能找到和窦建德相似的替死鬼,或者找到替死鬼而进不了关押窦建德的轩室的话,窦建德都将被寸磔而死。他的时间不多了。
天色刚刚暗下来,来溯忽然来到秦王府求见李恪,这让李恪颇感意外。因为来溯自从护送着师傅虞世南回到长安之后,一直忙着给虞世南找地方安置,忙的是不亦乐乎,怎么今天有空来了呢?
来溯今天的神情很谨慎,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拜见王府的诸位长辈,而是直接到了李恪的私人房间之中,看到四下无人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殿下,营救窦建德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说干就干呢?要不是李骢来找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李恪和来溯兄弟之间,素来没有芥蒂,所以李恪很明白,来溯这话并不是指责自己不信任他,而是觉得事情决定地太过仓促,有些鲁莽的感觉。所以李恪答道:“溯哥你最近太忙了,所以我光让他们几个忙活这件事,没感打扰你。”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来溯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说道:“这替死鬼哪里那么好找啊,幸亏李骢够聪明,想到了从死囚里找,要不然你的人还不得满大街抓人去啊!”
“这个我倒没想过……”李恪意识到自己确实唐突了些,还好李骢自己有主张,要不然事情就闹大了,他欣慰地说道:“还是李骢够聪明,没有贸然行事。可是,他就就算要找个死囚替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所以呀,他这不来找我了吗。”来溯娓娓道来:“昨夜李骢就找到了我,说明了他想在死囚里找一个替死鬼的想法,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因为此番东征,被俘者甚众,要从里面找一个和窦建德外貌相似的替死鬼应该不难。所以今天一早我就去了战俘营,利用招降俘虏的名义提审了一些俘虏……”
“结果怎么样,有合适的吗?”李恪急切地问道。
来溯得意地一笑道:“你别说,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但旋即,来溯面上又露出了些难色,他不无遗憾地说道:“我本想以归降的名义当时就把他带出来的,可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是个一根筋,他死活不跟我走,还不停地说他是夏王帐下校尉,活是大夏的兵,死是大夏的鬼,后来还对我破口大骂起来。弄得我也没了办法,只得先把他留在那里。看来,咱们只能用些手段才能把他弄出来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