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斜睨着自己的这个属下,声色俱厉地追问道:“除了哪里?”
“除了那里……”说着军士指向了不远处一个明显大出来一号的军帐,借着压低声音说道:“那是长孙顺德将军的寝帐,门口的侍卫不让我们进。”
听完属下的汇报,尉迟恭攥紧拳头寻思了一会儿,最后断然下令:“所掠赃物皆以起获,众军开拔。”
这道命令对于旁边的李恪来说无异于一道霹雷,他急忙上前抓住了尉迟恭的衣角,生气地问道:“师傅,就因为是那个什么顺德的寝帐,咱们就不查了吗?说不定邱蓉姐姐就被关在里面呢!”
没想到对李恪和善的尉迟恭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他一把揪起李恪,扔到了马鞍上,自己随即上马,带领属下直接朝着营门走去。
李恪确实很聪明,很有政治头脑,但现在的他和尉迟恭比起来还是嫩了点儿。这件案子本身能得到屈突通的迅速处理,并不是因为尉迟恭和屈突通多么有正义感,而是因为它的主犯是那个品级不高的长孙贵,他俩都还担得起这个责任。可是,如果案件直接涉及到长孙顺德的话,整个案件的性质就完全升级了,这意味着他们俩将直接面对一个外戚集团,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果可就不是他们俩能掌控的了。
坐在马上的李恪仍然是心有不甘,不停地嘟囔着:“亏我还叫你师傅呢,一到关键时刻就瞻前顾后,畏缩不前,以后再也不叫你师傅了,哼!”
尉迟恭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出了长孙顺德大营,尉迟恭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殿下放心,我不会这么干休的。回去我就禀明秦王,定要讨来彻查长孙顺德的手令来。”
听到尉迟恭这么说,李恪闭嘴了,但他心里却并不认同尉迟恭的办法。看来,只有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一行人押着大车回到大行台府的时候,军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尉迟恭把一切安排停当之后,径直走向了正堂,一场好戏即将由他拉开帷幕。
而留在后堂的李恪这时把李骊叫了过来,贴近他的耳边下了一道命令,笑嘻嘻的李骊连连点头称是。
交代完任务,李恪厉声问了一句:“都记下了?”
看似轻松嬉笑的李骊轻声答道:“殿下,您难道连我还不放心么,此事准保万全,嘻嘻——”说着,李骊又是颓然一笑,闪身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这时李骢上前问道:“殿下,咱们现在是留在这儿看好戏,还是……”
李恪转头朝着行台府正堂的方向忘了一眼,舒了口气,说道:“这里的大势已定,咱们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那您的意思是……”
李恪眺望着长安的方向,喃喃自语道:“看来他今天是来不了了,咱们先回宫里去吧。屈突通说他会把长孙贵之事据表上奏父王,我正好去探探父王的口风。”说罢,李恪领着剩下的四名亲卫朝着洛阳皇宫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尉迟恭大踏步迈进了大行台府正堂。诸位武将对这位姗姗来迟的武将颇有些不满,场面顿时嘈杂起来。但是坐在最上首的屈突通用一声厉喝镇住了这些人的嘴:“吵什么,尉迟将军是奉了老夫将令出去办事了,诸位若有不满就冲老夫来好了!”
尉迟恭也顺势躬身施礼,与此同时递给屈突通一个眼神,之后走到为自己预留的位置上跪坐了下来。
得到尉迟恭提示的屈突通扫视了一眼在座的诸将,缓缓说道:“诸位将军,河北用兵之事今日暂且议到这里。咱们先来说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屈突通的话一出,将军们都交头接耳起来,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比经略河北更重要。
“哦咳——”屈突通用轻咳提醒大家安静,接着说道:“老夫蒙皇上不弃,领受了这大行台左仆射之职,甚为惶恐。如今洛阳甫定,秦王又以治理全军纲纪之权授予老夫,老夫更是诚惶诚恐,唯恐稍有懈怠,辜负了殿下的期许。”
“哎——老将军何出此言”长孙顺德摆出一付讨好的谄笑,悦然说道:“老将军战功彪炳,治军有方,这是我等有目共睹的啊!”长孙顺德并不想恭维这个自己从来就看不起的老头子,但是,他刚才已经从殷开山那里得知:秦王和齐王不日即将开拔,而屈突通将要继续以大行台左仆射的身份留守洛阳。也就是说,再过几天,屈突通就将是洛阳的军政一把手了,作为一个普通护军将军的长孙顺德暂时是得罪不起他了。
“多承长孙将军美言,老夫也曾自觉可担当此任。”屈突通微笑着向长孙顺德望去,但转眼之间,他忽然怒目横眉,用极其愤怒的口气厉声喝道:“可就在今晨,竟然有几个我军中的败类假冒王贼败军,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洗劫村镇,屠戮百姓,抢夺民财、掳掠村中妇孺;而且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屈突通这声雷霆怒喝把在座的将令们都唬懵了,几个胆小的竟然哆嗦起来,毕竟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位老将军如此的暴怒。当然,此刻心里面最没底的是长孙顺德,他禁不住在心里默念道:可千万别是长孙贵那事儿啊,就算是也可千万别牵连到我……
看到诸将吓懵了的样子,屈突通平复了一下心情,肃然问道:“敬德,共有多少无辜村民遇害?”
“村**发现尸体七十四具。”尉迟恭答道。
屈突通再一次扫视众将道:“七十四人啊——大家说说吧,如此罪行该当何罪?”
段志玄心直口快,他立即答道:“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末将以为,参与此案之人,应当尽皆于三军之前斩首,否则不足以严明军机。”
行军总管刘弘基一脸杀意地说道:“秦王向来憎恶滥杀无辜百姓,此种行径绝对不可姑息,尤其是元凶首恶,非车裂示众不足以平民愤,否则我大唐天威何在,军威何在?”
“对,对,应当磔杀示众……”刘弘基这一表态,众多秦王旧将也跟着随声附和道。
看到众将的反应,屈突通意味深长地看着脸色已经有些变绿的长孙顺德,缓缓问道:“那长孙将军以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