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驹立刻明白了李恪的意思,他随即朝着后院望去,自言自语道:“看来也只能问他了,可是这位庄主靠得住吗?”
李恪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朝着庄主王绩后院的那间卧室走去……
来到王绩的寝室之外,李恪没有急着敲门,而是透过窗户的缝隙朝着房中偷窥了一眼。本来是想猎奇的李恪,却看到了一副让他多少有些感动的图景——此时的王绩正盘坐在榻上,双手摩挲着昨天李恪交给他的那支银镯,而那双死死定在镯子铭文上的双眼中满是欣慰和愧悔相交杂的复杂表情。
从王绩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球和他微微泛黑的眼圈中,李恪立即明白——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夜里,王绩应该一直在回忆中挣扎,那是一种心灵的挣扎,徘徊于爱情的甜蜜与自私的悔恨中的挣扎与折磨。
此时的李恪虽然能体会到王绩心中所纠结的复杂情感,但现在显然不是感同身受的时候,那个押解在庄园门口的“王公子”才是李恪最为在意的。
“庄主伯伯起的真早啊!”李恪傻呵呵地直接推门闯进了王绩的寝室之中。本来正在看着银镯愣神的王绩立马吓了一跳,他赶忙转身施礼道:“原来是殿下啊,不知清晨莅临陋室,有何见教?是不是庄中有何不便之处啊?”
“哪有……”李恪笑着坐下来,假装满不在乎地说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昨晚来了几个刺客……”
“什么,刺客!”还没等李恪的话音落地,王绩就像屁股上挨了“安达里士”一样从榻上蹦了起来,一双长眼顿时瞪得如同牛铃一般,而惊愕之余,他禁不住事态地暗自嘟囔起来:“哎呀呀……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来了个盗马贼,现在又来了刺客,这,这,真是祸不单行啊!”在原地转了三个圈之后,王绩猛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跪倒在李恪面前,连连问道:“草民让诸位王爷受惊了,不知那刺客可曾伤到诸位贵客啊?”
“没事儿,没事儿……”李恪没想到这“刺客”两字会让王绩如此惶恐,赶忙伸手搀起王绩,笑着宽慰道:“庄主伯伯严重了。那几个小子说是刺客,其实也就是鼠道蟊贼的水平,昨晚一露头就让溯哥和我那几个亲卫给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绩赶紧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待到心情稍有舒缓之后,王绩关切地问道:“殿下与诸位贵客无恙便是万幸,可是不知是那里的贼人,会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行刺殿下呀?”
“呵呵,庄主伯伯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李恪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坏笑,缓缓说道:“小王今日一大清早就来搅扰伯伯的清梦,正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殿下?”狐疑和惶恐的神色立刻爬满了王绩的脸,他试探着问道:“难道这些歹徒与草民……殿下不是开玩笑吧?”
“哈哈——庄主伯伯无需惊慌,”李恪笑着站起身来,朝着王绩做了一个“请跟我走”的动作,然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请庄主伯伯屈尊移步,跟随小王出来说话,不知可否啊?”
“岂敢,小民自当听凭殿下指使。”眼见着李恪往外走,王绩自然只有跟着的份儿了。
走出寝室之后,李恪假装无意地说道:“小王听说伯伯的王氏家族乃是太行以西的第一名门望族,想来人口必定繁衍得颇为兴盛吧?”
“殿下抬举了,”王绩一时有些懵懂,他不明白李恪为刺客而来,可现在怎么突然对他的家族气了兴趣了,但他还是应和着说道:“我王氏一族人丁还算兴旺,但和河间崔氏、荥阳郑氏那些一门万户比邻而居的一等士族还是有些差距啊。何况,王氏族人并非总是聚居于太原一处,西至陇右,东至泰山,皆有我王门的支族、分家,晋阳城中的宗家也就是普通士族规模而已啊。”
好,李恪等的就是这个话头,他突然停住脚步,猛然回头,收起了那副傻呵呵的笑脸,肃颜说道:“昨晚刺客皆以伏法,而且幕后首犯已然被擒,现在就被绑缚于庄门之外。可是……”李恪顿了一下,冷冷地盯着王绩,一字一句地冷冷说道:“此贼颇为狂妄,自称家有良田千顷,山林百里,其手下扈从数以百计,而且……他自称是‘太原王氏’的公子,不知王庄主与他是否同出一门呢?”
“什么?”王绩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匆匆地辩解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我王氏一族人丁兴旺,旁系分支不可数计,纵然真一两个作奸犯科、无恶不作之徒,也是在所难免,还望殿下明察啊!”
“伯伯这么说似乎言之过早吧?”李恪脸上又浮现除了那种习惯性的职业化微笑,上前伸手搀起了王绩,颇有意味地说道:“知不知道的,还是先见见再说吧。”
“是,但凭殿下安排。”王绩下意识地瞟了李恪一眼,他从李恪那张貌似幼稚憨厚的笑脸上感到了一丝凉意。
惴惴不安的王绩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李恪的身后,而此时的稳步走在前面李恪心中同样不平静,这倒不是他担心王绩会说谎骗他,恰恰相反,他担心的是如果王绩真的认识那个“王公子”,而那个“王公子”如果又恰恰真的就是太原王氏的公子的话,那他应该怎么办?那到时候他该如何下台呢?
李恪的担心在宋朝之前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不就是一个胸怀叵测的公子哥么,一顿“满清十大酷刑”下来,这个王公子必定会连他媳妇穿什么品牌的内裤都招出来的;如果真是个宁死不屈钢铁战士的话,那就直接弄死,然后挖坑埋了,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学习一下白宝山同学,就着坑再种上棵树……总之,不就是个人么,李恪堂堂一个大唐王爷,皇帝的圣孙,至于那么担心么?
至于,而且是非常的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