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兄妹的叔父竟然派人灭了长孙兄妹舅舅的满门,这不能不让向来沉静稳健的李恪惊异。他暗想:幸亏高士廉被发配岭南了,要不然未来的凌烟阁上就只剩二十三功臣,而不是二十四了。
和所有听到这个惊天大案的人的第一反应一样,李恪最先想到的就是长孙顺德的动机,因为无论怎么看这个长孙顺德都没有杀高士廉的理由。所以他追问齐丙中道:“当时长孙顺德就没说问什么让你们那么干吗?”
“没有,”齐丙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直到我们潜入府中开始杀人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杀的这家人是干什么的。我也是在临走的时候才在无意间瞄了一眼那家门口的牌匾,但当时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高府’会是高俭的府邸。直到秦王发令,我们才知道自己干下的是多么大的一桩惊天血案。”
“当时长孙顺德如此庇护你们,那他今日怎么就突然翻脸了呢?”李恪似乎隐约之间觉得自己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但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于是接着问道:“你方才言道,对你的暗杀是从一年前就开始的,那么说来,一年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长孙顺德有所不安了吧?”
“殿下一语中的。”齐丙中继续娓娓道来。
对高府的这桩灭门惨案,齐丙中他们其实是做的相当干净的,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因此很快就当做山贼劫掠不了了之了。但是就在去年,齐丙中在太原自己的府邸门前遭遇了刺杀,幸而有一名贴身护卫拼死替他当了一弩箭,他这才建了一条命。知悉齐丙中遇刺,一直对他颇为赏识的太原留守刘政会当即下令全城戒严,并且特许齐丙中从军中挑选了二十名骁健死士作为贴身护卫,这才使暗杀者暂时偃旗息鼓下来。
“刘政会?”李恪对这个太远留守的印象并不深,但他知道这个家伙是晋阳首义的元从功臣之一,论资历绝对是响当当的,同时他还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和长孙顺德的交情匪浅,所以李恪不无疑惑地问道:“这刘政会和长孙顺德可是莫逆之交,照你这么说来,当时长孙顺德要杀你是连他都瞒过了啊?”
“哎——估计一开始长孙顺德没有料到刘将军会如此看重末将吧……”齐丙中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瞒也就是瞒一时呗!最终还是要解决的。”齐丙中叹了口气,继续讲述起来。
虽然遭遇了暗杀,但齐丙中当时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而且之后那些杀手并未再采取行动,所以齐丙中逐渐也就对这件事情不太在意了。可是就在七天前,一道突然的命令让齐丙中突然间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刘政会命令他即刻前往夏州侦测梁师都的动向,并且以此为借口解除了他的所有护卫。感觉事情不妙的齐丙中当夜就潜入了刘政会的留守将军府中,想一窥究竟。果然,他最终在刘政会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封长孙顺德写给刘政会的密信,信上言明要刘政会设法调开齐丙中的所有护卫,并把他调离太原,至于其他的就无需刘政会操心了。齐丙中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长孙顺德要对自己下手了,联想到一年前的暗杀事件,他立即就明白了长孙顺德的用心。明白这些之后,齐丙中当即便衣潜出太原城。
但是潜出太原城之后,齐丙中猛然发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因为死营的死士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踪迹,没用多长时间就追上了他。一开始来的两拨死士并未用弩箭,而是以刀剑和齐丙中短兵相接。长年抵御突厥的齐丙中当然不是在这种近战中能被轻易打败的,所以这两拨死士都是铩羽而归,最终让齐丙中得以全身而退。
“看来他们的第一选择还是要捕获将军你啊。”李恪思索着说道:“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你的武艺和能力啊。因此最近这几天他们改变了策略,开始用弩箭了。”
“殿下分析的是。”齐丙中有点儿佩服地看着李恪继续讲述起来。
正如李恪所说,连续两拨杀手无功而返之后,死营决定开始使用“三棱弩箭”这种杀器,但是箭头用的都是是无毒的普通箭头。于是,在最近三天之内,齐丙中被一拨杀手连续追上了两次,身上连着中了三箭,如果不是齐丙中所骑的战马脚力够好,帮他脱逃成功的话,估计他早就在死营面前束手就擒了。但可惜的是,就在今天下午,齐丙中再一次死里逃生之后,那匹跟随了他四年,不知多少次就他死里逃生的战马终于因为连日奔波而力竭倒地而死。自己爱马死了,齐丙中自然悲痛异常,但更让他揪心的是没了脚力,自己还能逃得过死营的追杀吗?
“所以你就想到了来这里盗马?”李恪禁不住露出一丝坏笑道:“可是你没想到会碰到那个小鬼头神射手吧?”
“英雄出少年啊……”齐丙中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没想到末将征战沙场多年,突厥人的弯刀都没能伤过我,可确然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给射了个人仰马翻,而且还废了一条腿,这可能就是屠杀高家那些无辜之人的报应吧!”
“齐将军不必过于伤感,虽然你的腿已然难以恢复,但这却让你遇到了孤王,这可是用一条腿换了一条命啊!”李恪适时地提醒了一下齐丙中——自己就是他当下的唯一救星。李恪看了看窗外的那尊活雕像刘五,又试探着问道:“长孙顺德杀你是因为你对三年前的那桩灭门惨案一清二楚,那他为什么又要先活擒你呢?将军你知道的恐怕还不止这一件事情吧?”
“还能有什么事儿啊……”齐丙中又是一丝苦笑,伸出了三个手指说道:“当年参与戮灭高氏一门的死士们都入了死营,当下不在长孙顺德控制之中的,不就是我们三个领头的么。长孙顺德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其他俩人的下落而已。”
“你知道?”李恪的眼中立即闪过了一丝亮光。
齐丙中沉重地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