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秋天,我接到家里的电话,便焦急的座上火车往回赶。
火车上看着眼前划过的风景,心中有些怅然,三年没有回家,随着年龄的增大,心里也有了愧疚。
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那山村老家。
下了火车,车站和三年前走的时候没多大变化,站口停着人力三轮车,一出站门就涌上来好几个劳力,问我是去哪里,说自己价格便宜等。
我寻思既然三年没回来了,今次走的匆忙也忘了买点东西,便朝找一个不遗余力的劳力说,“西郊市场多少钱?”
劳力比划四个手指“四块!”
比三年前涨了一块,便跟着他坐上三轮车西郊集市走去。
西郊集市比之前大了一倍还多,买了些吃喝用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四五个,正犯愁怎么办时,蹬人力车的劳力跑了过来。
“老板我来!”
不管我答应不答应便抱上人力车,看他这么热情,我也没说什么,归心似箭的让他去了长途车站。
大半日的车程,半途看到了熟悉的大山,便叫住了客车,拿着大包小包的行礼,三年前的景象有浮现在了眼前。
远处一个水塘正干枯这荷叶,水塘虽然没变,却没有了之前的野鸡窝,那时候撑个网便能抓到一只不小的野鸡。
野鸡翎拔下来还能卖钱,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一盆顿鸡肉喷喷香的飘散,没有其他佐料,但却能吃的连汁水都没有。
正自我感慨,眼角快要泛出泪花的时候,一阵拖拉机的声音传来。
手扶拖拉机的蓝色桨把让我有些眼熟。
拖拉机里坐着好几个妇女,因为赶路她们都套上了棉袄,在车都里说说笑笑,我看着她们,她们也发现了我。
拖拉机停在我面前,司机上下打量我一下,大声说,“你是秋棠家的小子吧?”
秋棠是我大伯的名字,我一听认识大伯,可这人我没什么印象,连忙说道,“我大伯叫万秋棠,我要称呼你……”
“叫大叔!哎呀,这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看了我两眼他很感慨,“你这是回家吧!”
我叫了一声叔,他连忙答应,从车上下来抱住我的行李,“来来,我帮你,你上车,让你大叔载你一趟。”
我连说我自己来,他三下五除二将大包小包仍上了车斗,这几个包里有我买的蛋糕点心,看这样恐怕保不住了。
爬上车斗,上面妇女都看着我笑,我这小青年哪里撑她们看,不禁臊红了脸,这一红脸,她们便偷笑。
“你是万秋棠家的侄子?”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女问我。
我点头!
“你得叫我三婶!”
路上一通忙活,终于来到了村子。
村里的样子没多少改变,我们村名叫葛新村,听名字都是姓葛的,我家是外来户,我从小和奶奶长大,后来奶奶没了,便在大伯家寄住,听大伯曾说过,当年华北闹饥荒,万家是流亡到了这里。
“大侄你在这里下来吧!这几个娘们儿进站回来,还要到大队做个登记。”大叔回头冲我说。
因为计划生育,村里的妇女每个月都要去县城进一次站,检查有没有怀孕,八十年代末期,计划生育正是最严的时候。
我连声道谢,拖拉机走了之后,我背着大小行礼,顺着三年前的记忆往大伯家里走去。
走过熟悉的巷子,便看到一个矮瘦的老头蹲在角落,看到我走过来,便连忙起身。
“还没动,我就知要吱会你一声,怎么这一路累了吧,赶紧回家!”这便是我的大伯万秋棠。
大伯是唯一待见我的人,想着要见大娘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滋味。
三年前和大娘闹翻,我便一怒到了浙江,那时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拼搏了两年,弄了个小小的五金店门面,开门做起了生意。
我大伯弟兄三个,听他们说我从没见过的父亲是老三,我还有个二伯,对于二伯我没什么记忆,只知道他们是城里人,从来不和大伯他们来往。
回到大伯家,大娘坐在碾台上正搓着麻绳,听到动静连头都没有抬,大伯满脸尴尬的看了我一眼。
“大娘我是万一,好久不见了。”我上前说话,听到我的声音大娘才抬头笑了笑,“来了。”就没有其他话了,低头仍是撵着麻绳。
刚把行礼放下,大伯便递给我一条红绳,“系上,咱们这就去,他们等的急了。”
于是我连口水都没喝,便跟着大伯去了村西头的老林地。
由于乡里修路,这老林地碍着事儿,国家的政策咱们是要遵守的,毕竟修路是为了带动村里致富。
乡里让半个月内把祖坟迁走,给重新划了一片空旷地,大伯知道我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便在迁坟的时候打电话给了我。
老是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其实每个村里只有大队才有电话,大伯废了好大的力气,在村支书的帮助下才联系上我,这还是当年我到了浙江时,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要不然真就抓了瞎。
顺着小路便去了村西头的坟地,我们把埋葬祖宗的坟地叫老林,村西头的这个老林已经有五十多年,里面有好多粗壮的柳树。
看到大伯来了,在坟地头蹲着的几个年纪大的人站了起来,他们腰上也系着一根红绳,朝着大伯点了点头,大伯给他们介绍了我,他们便说,几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了。
我也一一称呼了一遍。
说了两句话,便开始动手迁坟,大伯先烧了两张黄纸,我和他们一起磕了头,便操起铁锹开始挖。
此时正值秋末,天黑的快,不多时便已经上黑影了,秋天特有的感觉也来了,凉飕飕的吹得人直流鼻涕。
一人长的两具棺材出现,右边一具较新的是我奶奶的,左边那个好像是我爷爷的,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爷爷。
几人用铁锹边角扣住了棺材,一起用力将棺材提了起来,谁知棺材埋得时间长了,刚起出一半,棺盖一下脱开,正好砸破了旁边我爷爷的棺材。
“哎呦呦!没事吧!”大伯赶紧查看人有没有受伤,等都说没事后才看向坑内。
大伯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其他人惊叫一声,我连忙靠近往里面看,只觉头皮一下子麻木。
我奶奶的棺材竟然是空的!
我记忆犹新,奶奶死时和送殡我都在场,怎么会是空棺材。
太阳渐渐西落,我听见有人使劲吞咽唾沫,“秋棠你不会记错了吧,这难道不是老先生的一方地?”
老先生可不是说我爷爷,而是说我奶奶,我奶奶是一名阴差,小孩发烧感冒老是不好,便会去找我奶奶,这叫丢魂儿了,奶奶连摸带说一通,回家睡上一觉,还真就好了。
大伯擦了擦额头,“怎么能记错,这是我亲娘,这是我……”他说道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我们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在我爷爷的棺材里有一只狸猫睁着眼睛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