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蒙也忙帮腔道:“林姐姐,我哥哥为人最是端方,你就应了他的话,允许我们偶尔来逛一逛吧。”
黛玉看着一脸期盼的水溶、水蒙,心中无法拒绝,沉默了一会儿,温婉道:“既如此,我就不多说了,两位若是想来,我自会用心招待,只是地方偏僻,要委屈两位倒是真的。”
水溶一脸喜色,乐不可支地道:“什么委屈不委屈,姑娘肯让我们过来,我实在感激不尽。”顿了一顿,认真看着黛玉,关切问道:“自那日别后,已经有一月未曾见面,姑娘近来如何?”
黛玉想起连日来出庄子时的意外,湘云探访时的事情,心中堵得慌,迟疑了一下,才道:“多谢王爷关心,我还应付得来。”
水溶凝睇着她,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烦恼和迟疑,不由一阵心疼。
但水溶是翩翩君子,黛玉不肯说,他便只叹了一口气,怜惜地道:“姑娘这模样,想来这一个月过得并不太平。姑娘不愿我谈,我自也不会多问,只是,我想告诉姑娘一声,纵然姑娘性子清傲,但始终只是个弱女子,若是遇上难关,只管告诉我就是。我虽不敢说自己事事能为,但只要姑娘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这番话仿佛冬日暖阳,一直暖进人心里,黛玉不由为之动容,清澈如秋水的眸光里漾出深浓的感动。
眼前这男子,竟是如此睿智,深邃的眸光仿佛能洞悉人心,更让人感动的是他的态度,进退有度,只给人春风般的关怀,从不让人有丝毫为难。
她心中暗叹,过了半日方才回神,微笑道:“既如此,我就先领了王爷的好意,若是有事,我定不会相瞒。”
水溶含笑点头,心中却暗自拿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让人悄悄来这庄子守着,免得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却茫然不知。
一时春纤走上来行礼,向黛玉道:“姑娘,黄嬷嬷来报,说是午膳已经备好了,不如再另做几样菜,留王爷和郡主在这里用饭吧。”
黛玉唔了一声,蹙眉道:“瞧我竟如此大意,连时辰都忘了。”沉吟了一小会,看着春纤道:“你去将陈大娘唤过来,跟黄嬷嬷一道,整顿两桌席面送出来”春纤正要应时,水溶已经站起身来,体贴地道:“林姑娘不必忙活,既然已经备了午膳,我与舍妹叨扰一顿就是,不必再添菜了。”
水蒙也道:“林姐姐何必见外?你吃的东西,我自然也吃得。”
黛玉听了两人的话,沉吟须臾,便向春纤道:“既如此,就不出去请人了,你只让黄嬷嬷将拿手的菜做几个送上来,也就是了。”
春纤答应一声,忙起身去了,黛玉便向水蒙、水溶道:“王爷、郡主请随我到厢房,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吧。”
水溶、水蒙连忙点头,应允下来。
及进了厢房,见案上放着一个小炉子,银丝炭燃着,几乎没有烟冒出来,上面吊着一个大砂锅,香味四溢,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水蒙吸了几口气,笑盈盈地道:“原来林姐姐打算吃暖锅,今儿个我可算来得巧,有口福了。”
黛玉微笑道:“没什么好东西,郡主别见笑。”转首看着小丫头秋儿,吩咐道:“你带人在窗下另设一桌,东西也另备一份,请王爷过去坐吧。”
听了这话,水溶心中虽不情愿,但男女不同桌,乃是规矩,也就只能悻悻应了下来,独自坐了一桌。
忙活了一阵,水溶那桌也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炉子,其他的东西也一一齐备了。
黛玉方温婉道:“昨儿个庄子的管家进城,买了一些野味儿回来,我起了兴致,想吃‘拨霞供’。就吩咐厨娘做了,王爷、郡主尝一尝,若是味道尚可,还请多吃些,若是不好,也别见怪。”
水蒙“咦”了一声,睁大眼睛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黛玉所说的是何物。
水溶却是心领神会,笑向黛玉道:“依古书做菜,姑娘真是风雅之人。”
黛玉微笑道:“只是偶尔起了兴致罢了,王爷过奖了。”
水溶正要答话,水蒙却插嘴道:“哥哥和林姐姐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水溶瞪她一眼,佯怒道:“平时让你多看些书,你总是不听,如今连我们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有失你郡主的身份。”
水蒙吐吐舌头,并不害怕,依旧笑着道:“坏哥哥就会骂人,不肯解释,幸好我身边有林姐姐,她一定会给我细细分说的。”
黛玉闻言便接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这‘拨霞供’,是用野兔子做的暖炉。《山家清供》里记载,有个叫林洪的,在雪天得了一只兔子,有人告诉他一种新奇吃法,说是‘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侯汤响一杯后,各分一筋,令自策入汤、摆熟、啖之,及随宜各以汁供。’林洪闻言照做,将兔肉削成薄薄的片,在热汤中烫熟,肉片色泽宛如云霞,便将此佳肴取名为‘拨霞供’,并作诗云‘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从此以后,这道菜就在民间流传开来,延续至今。”
水蒙听得直流口水,搓着手道:“这吃法新奇,味道一定很好。”瞪了水溶一眼,旋即娇笑道:“还是林姐姐好,不像哥哥,只知道嘲笑人。”
黛玉温婉一笑,没有说什么,只道:“既然郡主愿意吃这个,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水蒙巴不得一声,忙按照黛玉说的,亲自夹了一片兔肉,放进热汤里,果然肉片在汤中翻腾,仿佛云霞一般。
水蒙馋涎三尺,忙捞起来,放进酱料碟里沾了一下,再放进嘴巴里,鲜美无比,不禁赞道:“好吃,我可要大快朵颐了。”言罢,筷子动得飞快,大吃起来。
黛玉含笑看着,也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烫好兔肉,轻咬了一小口,又向水溶道:“王爷请用,可不许嫌减薄。”
水溶正看着她出神,听她开口,忙笑道:“才说了让姑娘不要客套,姑娘可是忘了?”拿起筷子烫肉,看了水蒙两眼,啧啧道:“舍妹这吃相不敢恭维,与林姑娘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