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适放下手机,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出门吃了早餐又回了家。
想起昨天晚上父母没有接到的电话,又拨了过去。父母那里也是平静又安宁的生活,两方互相问候,互道关怀,楚文适想,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邓然的话接得很对啊,时间让一切都平静了,而人天生的惰性,允许人们在平静里安于现状。
楚文适不想安于现状,却只能告诉自己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窝到了沙发里。楚文适不是一个生活精致的女人,却在很多细节上执着地计较,比如进卧室一定要换睡衣,不想换睡衣又想躺下来就只能睡沙发。以前邓然总是笑着说她,明明特别怕麻烦,怎么还总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约束自己,自己的地方,不是怎样都好?楚文适撅着头不理他,往后的日子还是那样做。她是一个倔强又矛盾的人,她向往自由还是给了自己那么多束缚。
红色日记本在指尖缓缓翻动,停留在上次看到的页面。
“你来得很慢,走得很快。
你在我身边三天,我用了十天等待,接下来还要用一个月去回忆。
我照着镜子发现自己咧嘴笑。原来这就是恋爱啊。”
那些说过忘记的片段,是不是真的忘了呢?大概是忘不掉了,楚文适摇摇头苦笑了声,你看,日记都记得呢,都记得。
十八岁那年的国庆节,他们小别后的第一次见面,楚文适前一天晚上失眠了,第二天还是精神抖擞,扎了高高的马尾,穿了粉白相间的格子裙和白色的小帆布鞋。她想,邓然该是喜欢白鞋子的,那她便也喜欢,没有多余的理由,就只是因为那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颜色罢了。
心中预想了千万次见面该怎么拥抱,但其实在青涩的感情里并没有那么大胆。火车站的人山人海,楚文适在出口等他,像是有心灵感应,邓然一出站两人的视线就相撞了。邓然向她招招手然后朝前看加速挤出去,楚文适默契地笑笑然后红着脸朝他走去。
“等久了吧,累不累?”
邓然摸摸她的头,轻声问她。
不受控制地,楚文适脸又红了,没有胆量伸手抱抱他,只能低着头急忙摇头。默了默又抬起头笑了,一把拉住他的手扭头就拖着他朝前走去。
扭头是害羞了,盼望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怎么能不开心呢,更何况他跋山涉水而来,却先问她累不累。
到国庆见面时两人才在一起堪堪两个月,暑假在家的时候,不过是约着一起去书店看看书,逛逛公园,在一起之前聊得多,在一起之后倒是略显得尴尬,算着那总共不超过十次的见面,牵手拥抱都让人脸红心跳。
邓然牵着楚文适找到事先预定的宾馆,拿了房卡快要上电梯时,邓然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看了看握着他的手满脸笑容的楚文适,扬起嘴角带着楚文适上了楼。
邓然住宾馆,楚文适住宿舍,这是来之前两人电话里就说好了的,大白天的跟着邓然去房间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楚文适自然大大方方,邓然看着她的神情,原本担心她扭捏害羞想要她在下面等着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三天还是成了两个人最珍贵的回忆,即使后来亲吻拥抱千万遍,都不及初吻深刻。
初吻。其实楚文适是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的。唇畔贴近的时刻,似乎全世界都停止,剩下心脏急速跳动的两个人,微红的脸,微闭的眼。
楚文适拍了拍自己的脸,喝了口水,继续往下翻。
“如果说爱情就是你爱着我,而我恰好也爱着你,那我们遥远的异地之恋的相处是不是应该是我思念你,你恰好也在思念我?
我想念你,我总是很轻易就这么说。
可是我不知道你是否在思念我。
听说你开始忙期中考试了,还开着玩笑跟我抱怨没想到大学跟高中似的,还要考期中考试。我也哈哈笑,陪你一起抱怨。
可是你真的忙,社团忙,复习忙,聚会忙。我甚至在拨打你电话号码前都要郑重考虑这个电话是否是吵到你。
我只是怕了你接了电话说在忙然后啪地一声挂掉,又或是怕我听到的声音是机械好听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真是越来越讨厌自己,这种情绪被牵动的感觉并不好,我不能委屈,还要装作我也很忙。”
楚文适看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闭上眼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无助和迷茫。那时候太小了,太天真了,若是那时就放弃,是不是有不同的结局?是不是如今自己早已为人妇,嫁了个感情平淡的人,过着不温不火的小日子?
只是不相信细节会打败爱情罢了。只觉得爱情可以战胜一切,距离,观念,性格。只是爱上了,于是无所畏惧,只管向前。
其实不后悔,只是遗憾没有走到最后。
“叮咚叮咚叮咚······”
手机突然响起倒是吓了楚文适一跳,抚了抚胸口,拿起手机顺手接了电话。
“喂,你好。”
“文适。”
“·······”
只是简单的一句称呼,早已听出了他的声音,同一个名字,同样两个字,他叫出来就是不一样的。
“这是我的号码,也没什么事,你忙吧,再见。”
“邓然······”
“嗯?”
“没事,再见。”
逃也似的挂了电话,楚文适久久没能回神。不是没感觉出来邓然早上见到自己时和刚刚打电话时的小心翼翼。也不是无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回应。
总说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大概命运少给了一个机会。
“叮咚。”
“你有烦心事?”
打开手机,那“花折小筑”里白衣男子果真立在那。还不等楚文适回消息,看到白衣纤柔的女子推门进去,就又收到一条消息。
“听你的语气,你也有放不下的人是吗?”
“是呀,我可是不要结婚的,所以你可别喜欢我啊,哈哈。”
“那肯定要喜欢了,反正咱们都是苦命人啊,不如凑一对。”
倒也是个风趣的人,楚文适突然来了兴趣。于是荧屏里白衣女子莹莹福身,“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小女子有礼了。”
“不敢不敢,这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姑娘何必在意,我是莫失莫忘,便就是莫失莫忘。”
楚文适也不好继续追问,又这样轻松聊了几句,都是些闲话,但心里那些伤感和无措算是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