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被邓然握紧的手在邓然拥抱她时被重新放在冷风里。她没有伸手抱他,只是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角。
风吹来楚文适才清醒一些,手上的力道好像又重了几分,才终于轻轻把他推开。脸上不知道是怎样的笑容,如果有镜子,她一定能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合适些。
像轻轻推开他那样,轻声开口,“元旦快乐,邓然。好久不见。”
“我不问你过得好不好,你听我说。我过得不好,四年前是我错了,很多事情要经历过后才会懂得,我很后悔当初不小心和你走散。这么多年我都爱着你,我发誓我没有过其他女人。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四年了。”
“时间会让一切都归于平静是吗?”
楚文适抬起头望着他,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冒着胡茬的下巴,看他带点黑眼圈的眼睛,看他更瘦的轮廓。四年,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还放不下。
“难道我们过得不平静?”
“文适,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
“时间会带走很多也会带来很多啊,就当做我们重新认识了一遍,还是朋友好不好?”
楚文适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冰冷的手和温热的脸,如果这是梦境未免太真实。时间真的让他变得不一样了,不仅是成熟,更像学会了如何爱人。
把手从他脸上拿下来,看着他忐忑又充满希冀的眼神,冲他笑笑还是答应了。
“你要晨练吗?我陪你。”说完像是怕楚文适拒绝一般,已经在前面慢跑起来。
楚文适楞了一下也慢慢跟了上去。跟在邓然身后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一套灰色加棉的休闲服,白色的运动鞋,这样穿着的他很容易让人想起两人的初见。
那是在盛夏拥挤的公交上。考完高考后突然闲下来,每个高中毕业生的心里都想着自由和疯玩,楚文适也想,但是她不能。父亲依旧管教她如同高中生,下午六点前必须回家,出门要告知家人去做什么见哪些人要多久,并要征得同意。楚文适是一个安静又早熟的女孩子,对于父母的这些诸多要求并没有反抗争辩,只是默默说服自己他们是为自己好。
她很少出门,偶尔和木悦约好了才会出去逛逛。那天她却觉得在家待得烦闷,和妈妈说了声便独自一个人顶着灿烂的阳光去书店。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挤满人的车辆匆匆停下,楚文适讨厌人多,更讨厌晒到夏天的太阳,皱了皱眉头,还是随着人流挤了上去。车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前行了一站大家便忘了车外的炎热,于是相熟的人聊天,不相熟的人低着头玩手机,或者发呆。
十字路口,公交站牌,公交车走走停停,楚文适只觉得闷极,头晕想吐,费力地挤到车后门旁,还抓不到扶手,正巧公交车司机一脚急刹,楚文适便更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手却猛然被人拉住,出于本能,楚文适也用力抓住了那只伸出来的手。幸好对方力气也够大,楚文适稳住重心才抬眼向对方看去,脸却开始犯红晕。那是一个清秀的男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剪着平常男生的短发,五官立体而分明,穿着白色T恤,兴许是个子高了,脚略微出界,踩在过道上,可以看到灰色运动裤和脚上的白色球鞋。
楚文适抬了手把自己一侧鬓边的头发撩到脑后,另一只手想抽回来却找不到可以抓的地方,抬头看着他对他笑了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垂下了脸。
“你来我这坐吧,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摆摆手想要推辞,他已经牵着那只手略微用力往前拉了。楚文适顺着力抬脚上阶梯,往两人拉着的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两人手腕上相同的红绳。他已经站起来,要把楚文适扶到座位上。
他真的很高,楚文适还不及他下巴,这么近的距离仰着头才能看到他清澈的眼眸。看到楚文适抬头看他,他低下头冲她咧嘴笑。心跳好像就是在那一瞬间猛然变快的,楚文适抽回手捂着嘴笑着掩饰。
楚文适坐下后,他就抓着座椅的把手站在旁边。楚文适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洗衣液的香味,慢慢睡了过去。
“到终点站了,醒醒。”
楚文适是被轻轻摇醒的,揉揉眼睛正好看到朗朗笑着的他。
“醒啦?不知道你要在哪里下,这一站是终点站,你是不是坐过头啦?”
“啊,坐过了坐过了,我打算去书店的。你不下车吗?”
“嗯,我好像也坐过了。”
听到这个回答,楚文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嘴角已经慢慢上扬了。
楚文适和邓然一起坐上返程的公交车,一路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聊着天。最终邓然先下车去了他叔叔家,楚文适坐车到书店。
相遇匆匆,分别匆匆,谁也没留下谁的联系方式。原以为只是几次回眸换来的擦肩而过,却不知那是几世缘积攒的一眼万年。
在前慢跑的邓然好像还是当时的那个少年,简简单单,让人温暖。楚文适加快了些速度跑到他的身边,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风中静静地慢慢地跑。
邓然把楚文适送回楼下后就离开了,楚文适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只是跑了一圈,连早饭都没吃。
回到家里拿起手机,正好收到阡陌红尘里的消息,“元旦快乐,我猜你现在很快乐。”
楚文适点进阡陌红尘,白衣纤弱的女子推开“花折小筑”的房门,另一道白色身影果真立定在那里。白衣女子拍拍他,他便转过身来。
“你怎么知道我快乐?”
“因为新年了啊!我也快乐。”
“是啊,新年了。你是不是也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求不得,无法释怀。”
“有,我并不打算放下。我在等。”
“在等?等她回去你身边。”
“不,我从未走远,我只是在等她释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