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蔾之在入魔隍门五十四年后,诞下一子名唤墨榣,俗名唤作阿榣。
在阿榣出世六十年后,尹蔾之带着阿榣一行人前往沧海岛。
尹蔾之把灵石手链套在阿榣的手上。手链太松,被她绕了两圈。阿榣可以用灵石手链来感应自己,正是一个爱四处乱跑的年纪。
魔隍门在沧海岛新建了紫玉宫室。此次带阿榣前去,的确也是去见见岛上的岱宗真人。敢于魔隍门为邻,那份定力还是不小的。沧海岛在雷云之海上,风力滔天,幻境重重。和魔隍门为邻的还有一些不如流的小妖,大抵都是在妖界待不下去的。
不知从何时起阿榣的身边多出一只朱雀小妖来,平日里陪着阿榣逗趣,也让她这个做娘亲的宽慰不少。
阿榣在她看来是个挺古怪的孩子。他长得既不像她,也不像墨姽婳。或者说,他长得像他自己。谁也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眼睛。虹膜的最外边是一圈深灰色,但是虹膜本身的颜色却很浅。那双眼睛既不是墨姽婳的紫色,也不是她的灰色,唯一能够说得出来最接近的颜色就是某种银白色。尹蔾之倒是一直希望那双眼睛是黑色的,像深沉的苍穹,就像那个人的眼一样。
常常跟随阿榣的那只朱雀小妖年纪并不比他大多少,但是他整天把她像个宠物似的抱在手里。就连来一趟沧海岛,阿榣也把它给带过来了。
墨姽婳似乎是知道这只小妖的来历。对这只小妖倒是客气。大概是他认为这只小妖与其他妖不同,身上的妖气并没有这么重。墨姽婳知道尹蔾之并没有心思去照料阿榣,便在魔界寻了一个小仙婢芣苡跟着他。尹蔾之便更是省下心来。
她的心本来就已死,每天浑浑噩噩的就像是在熬尽这无端的年华。每每把自己关在紫霞观里修炼禁术就是一整天。偶尔心活了两下,便克制住自己不去想他,然后难得地去陪一陪阿榣。
忙碌,让自己忙的没有时间去想他,这是她唯一能想的出来的办法。因为她不忍心去服用断情丹让她对他断情,也不忍心服用忘情水去忘了这一段感情。
心底里并不是不爱阿榣这个孩子。只是,当心底若有若无假装却依旧被一个人所充满的时候,爱,是连一丝都分不出来的了。
沦波舟在淼淼雷海上行驶。她和阿榣坐在船头。阿榣的年龄小,但是个头蹿得高。一头紫发被简单地发髻挽着,发丝在身后飘动。细长的眉毛,像她,但那双眼中尖锐的神气,却是魔隍门所特有的。无论如何他是个漂亮的孩子。尹蔾之这么安慰自己。
阿榣并不是一个冷淡的孩子,他会用甜得腻人的语气唤她娘亲,会为她采撷风中散落的梨花瓣儿。
可是,她现在要梨花瓣有什么用?自己虽然喜欢梨花糕但是现下也是没有心情去吃的。阿榣喜欢梨花的气味,却不喜欢吃梨花糕。她便也没这份心思去做了。而那个喜欢吃他亲手做的梨花糕的人,已然在她的生命中远去。她不想做梨花糕,就是不想去怀念。
阿榣的身上流着她的血,也就是流着信风花族的血,但并不是信风花族的人,因为他出世的那一刻,他的神谕并没有降临。那他算是魔隍门的人么?尹蔾之想,他没有魔隍门的冷酷和杀戮之心,大抵也是算不上了。但是他算得上她在这六界之中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阿榣拉了拉她的衣角:“娘亲,你在想什么啊?”
尹蔾之回过神来,凝视着风云莫测的海面,转头对阿榣笑道:“娘亲在想,阿榣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阿榣支着颐深思了一会儿,把头轻轻靠在尹蔾之的肩上:“门内的人都说娘亲不喜欢父王。阿榣想必是父王杀人太多的缘故。”他转过头来看着蔾之,“阿榣并不想成为像父王一样的人。阿榣不喜欢杀人。因为杀了人,心里难过。”
尹蔾之的嘴角向上微微牵起,望着阿榣闪烁如光的眼神。有时候,觉得他的性子像极了那个人。
阿榣摇着她的手臂:“那,娘亲,除了阿榣以外还喜欢谁啊?”他问过父王,可是被墨姽婳一掌扇出了六御宫,但是心中却愈发好奇。
见尹蔾之不语,便哀求似的说道:“娘亲告诉我好不好。阿榣保证以后再也不懂娘亲的雪梨木了,而且再也不去自霞光打扰娘亲修行了,更加保证,阿榣是绝对不会找他的。”他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
尹蔾之被他摇得心烦意乱,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没有了”。
但愿此刻能够下一场初雪吧。因为在下着初雪的那个日子里,所有的谎言都可以被原谅,所有的不真实,都可以被雪花覆盖,待到日光一出,就可以无影无踪。
“娘亲,是真的吗?”
“真的。”她说,抬眼望着头顶的雷云。她此生,只渡过一道劫数。还没有来得及渡第二次劫,就已经坠入了魔道。或者说,她在魔道的这几十年,就是她的第二道天劫了。
记得第一次天劫时那三道天雷劈下来,劈得她全身伤痕累累,浑身血污。在竹影轩里整整躺了一个月,还是被师父精心照料着,才得以恢复。
想到这儿,她的头一扭。哪里有什么师父?
曾经爱过的人,偶尔会想起,偶尔会失眠,偶尔会发怔。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发现,自己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放不下的理由,对于她而言,就是不甘心他不爱他。
可是,想要一个人爱自己,那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啊。而自己要不断坚持地爱下去,也变得很难。可是,这些还不是最难的。
最难的是,站在他的面前,却不在他的眼里。最能摧毁爱情的,不是暴力,而是冷漠。因为那一种冰冷的眼神,可以杀死最顽强的爱。
可是,不知为何,他对她的冰冷,杀死了她心底所有的美好和希望,却无法磨灭她对他的爱。这也是她恨他也恨自己的理由。
沦波舟随着海流向前行驶。阿榣攀着栏杆,见前方有一座紫光之岛,便喊道:“娘亲,到了!”但阿榣很快又被芣苡抱了下来。芣苡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受着墨姽婳的吩咐,对阿榣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
阿榣甩开芣苡的手,心底里对她生出几分厌烦之感来。
尹蔾之对着芣苡摆了摆手。见阿榣仍是攀在那杆上,便开口道:“那只是雷云之海的幻境。”
雷云之海的危险,大都在于幻境。船若是靠近幻境,就会被吸了进去,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来了。于是她起身立在船舷边,用仙法控制住船身来。
海水涌得和山一样高,每隔几分钟就要向船扑过来一次。阿榣虽紧紧攥着尹蔾之的手,但是心里还是沉静的。见娘亲低下头说道:“阿榣,若在船边设了结界那就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她出手一道落英神剑掌,光波生生地向浪头打去,那涌起的浪遇到光波,激烈地碰撞起来,两力相消,浪花就碎成颗颗粒粒的水珠。
乌云间偶尔露出几道缝隙,几道光亮投射下来,透过水珠。两道弯弯的彩虹完美无缺,和阴沉沉的云层相比显得绚丽多彩。
阿榣伸出手去触那亮闪闪碎了的浪花珠子,跳了起来:“好啊,娘亲空手碎浪花。”他低下头去,发现刚刚伸出船外的手又被芣苡牢牢地扎住。又是一道怒目而视。
阿榣甩开她的手,抽出身上的商阳剑,使出魔隍门的反两仪刀法,刀刀光气向浪头袭去。
阿榣耍着浪花的时候,尹蔾之在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这一百年来多修炼魔门禁术,倒是少用仙界的禁术了。但是刚才下意识还是用了。落英神剑掌是那一年梨花信风到来之际,他亲手在树下教给她的……
远处,乌云的尽头,高远晴朗的天空散发着柔和而淡淡的光芒,东方的海平线上泛起了一抹粉红色的,珠光般地绚丽光芒。
沦波舟无声无息地在清纯的海面上滑行。尹蔾之带着阿榣,看雷云海最南面的一片海域。
近处的海面半透明,能看到水下百尺处紫色的礁窟,鱼儿活跃的身影游过。远处的海面绿中透蓝,点点深紫色处是覆盖在海底的类似于蝶翼岛的水中琅玕。琅玕树上的琅玕玉发着驳杂缤纷的光。
“到了。”她说。
拉着阿榣下了沦波舟,向沧海岛上的紫玉宫飞去。途中在空中停了下来,俯望整个岛屿。
凯风袭来,天际腾起高高的水雾,缭绕,升起。
岛上便生紫琉树,因此墨姽婳才就地取材建起了宫殿。紫琉树的形状很像构木,但其纹理却是红的。它可以流出一种汁液,有点像漆,但味道却是甜的,像糖稀一样。吃了这种液体,可以不再感到饥饿,还可以解除忧愁。而这种液体,本身就可以染红生出的紫硫玉。
从上空远远俯着紫琉林,是一片紫霞似的紫,混着些许红色。
“娘亲,那是紫琉礁吗?”阿榣指着一个覆着浅浅晶石的礁石问。那礁石凸凸的,略高出水面。
尹蔾之摇了摇头。“平坦的才是紫琉礁。如果它们呈封闭环或者封闭起来围住一片海水,变叫做紫琉环礁。这礁石只是海底一座山峰的顶部罢了。”正说着话,又见着阿榣飞到一块紫琉礁上去瞧不远处的鲛人。
它那光滑的胸部发着微光,拖着一条弯弯的,曲曲的,闪着光亮的尾巴,松散低垂地披着云朵一般的冷人炫目的光,带着动人的微笑嘲讽似的发出了使人心迷神摇的咒语。
“娘亲,那是惊鲛门的一个鲛仙吗?”
“不是,它只是一只妖罢了。”尹蔾之说道,也俯下身来看着近处的海面。
海水被远处的雷云之气搅得五彩缤纷。几条鱼游过,金黄和深红的鳞片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银蓝色的鳞片显得阴冷,有些令人炫目的碎纹鳞囊皮色绚丽。还有鼻尖如针的颔针鱼,扁鼻子的鮟鱇鱼。一条鱼泡呈海绵状的红酯半隐半现地隐在洞穴之中。
东海龙王的鱼养得真不错。她的双手拂过海面,撩出道道的海水水纹。好久没去过东海水晶宫了,上次去的时候,还是他带她去赴珊瑚宴的。不能再想了。她的心紧了起来,不能再想下去了。
阿榣瞧着礁石上的紫硫玉,便说道:“娘亲,日头偏西的时候,和阿榣一起去采集紫琉树汁吧。阿榣听说这紫琉树的树汁甜得像蜜一样。”
“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娘亲以前特意给你做的梨花糕,你不是一口都不吃吗?”
“梨花糕是甜,但是太淡了。那种清甜的味道阿榣吃不惯。更何况那紫琉树汁能够解忧,阿榣想尝一尝解忧的滋味是怎么样的。”他拉着尹蔾之的袖子,“娘亲,好不好?”
“好。”她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随意地答应了下来。
这么小的年纪,要什么解忧?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神界之中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直到后来去了踏云门,天天被逼着在羡鱼阁中练功,服用断情丹。那时候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的滋味,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的滋味。
还有,她想,梨花糕的味道真的这么淡吗?这么多年来,她尝梨花糕,还有做梨花糕的时候,光是内心的欣喜就像蜜一样沁入她的心底。
那过去的岁月啊,那曾经如此淡然吃掉她做的那么多梨花糕的人啊。
蔾之正卧在榻上休息,芣苡忽然匆匆地跑来,一副惊慌的样子。
见惯了芣苡因阿榣的事情大惊小怪了,尹蔾之摇了摇头,说着:“走路轻着点儿,别把本后宫里的碎晶灯给震下来。”这岛可是魔隍门的地,阿榣能惹出什么事来。虽然他曾因练掌力把魔隍门的十里彩云切得片甲不留。
“小君子他进了大时洞,奴婢就没瞅着他出来。奴婢进洞以后去找,却发现这洞里头根本就不通,觉得十分蹊跷,又担心小君子是不是困在了什么地方。云后,小君子若出了什么事情,魔宗他必会……”芣苡的眼圈红了起来。
尹蔾之缓缓地睁开眼,眼角刺出一股戾气来。
这沧海岛上有一座南禺山,山中有一个洞穴唤作大时洞。春天水流流进洞穴,夏天水就从洞穴流出去,冬天则闭塞不通。山中生长着一种鸟,名唤作毕方鸟,形状像雌稚,一见到人就跳跃,它的鸣叫声就像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想必阿榣就是被它引入洞穴的。和阿榣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只朱雀小妖。
和芣苡赶往了大时洞。一到洞门口,见阿榣正头顶着那只朱雀小妖,闷闷地靠在洞口的冰岩上神器,身边还站着三青妖。看到尹蔾之过来,阿榣连带着那小妖一起扑过来:“娘亲。”
因碍着那只小妖,被尹蔾之一把拦住。
三青妖讪讪地笑着:“小的看管大时洞不利,却也没想到小君子会跑到洞里来。小君子第一次到沧海岛来这洞还不认识小君子。”
“娘亲,那洞里有妖怪。阿榣用云波掌去击它,却反被它吸了内力。”他低下头,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道:“是藤妖。”
尹蔾之想,管不得南禺山水源枯竭,地脉都失去了灵力,原来是被藤妖给吸走了。便径直走到大时洞内去,用内力打开一道石壁,藤妖的一根藤蔓径直伸了出来,向尹蔾之袭来,被她一掌劈开。
“住手!”三青妖喊道,“是云后。”
那藤蔓像是定住了,小心翼翼地,极其不好意思地慢慢缩回石壁之后。三青妖挡在石壁前:“云后,藤妖并不是故意伤害小君子的,而且小君子也已经被我及时救了出来,希望云后不要再计较此事。”
尹蔾之向前走了一步,眼中的戾气极其逼人。“三青。”她开口道,“魔宗留妖界之人在沧海岛,是念在妖界因结魄灯混乱久矣。你非但不懂得报恩,还把藤妖带到南禺山来弄得灵气尽失。本后今天非要处置了这藤妖不可。然后要把你带到魔隍门去是问。”光波在指尖流转。
三青妖不得已才道出了实情。他修行不精,从小在妖界受尽了欺负,幸得藤妖的庇护才得以一次次死里逃生,因此他与藤妖的感情极其深厚。他又说道,二十年前的时候藤妖曾在青云门附近吸收过路仙童的灵气,被青云门的长老抓住要处死。后来仙君仁慈放了它一命。魔宗在沧海岛上新修了宫殿,也同意我到此处居住。而藤妖也答应了仙君不再害人性命,也不再吸收人身上的灵气,也不知何处去,便被我带来隐在大时洞内。他双手作揖:“云后,藤妖以为小君子要伤它,故而刚才出了手,小君子如今已安然无恙。藤妖之事,可否就此了结,不再追究?”
阿榣趴在尹蔾之的肩头,大度地挥了一下手:“罢了罢了,你对它的一片情痴,我和娘亲都懂。是不是,娘亲?”
青云门,仙君……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在她的面前提这些字眼儿。她愣愣地,看见藤妖细细的枝条上迅速抽出一朵花苞,花苞迅速长大,在绽放的一瞬间脱离枝条落在地上。
尹蔾之俯下身把它捡起,轻轻拈在手中。
是一朵雪梨花。
而地上,落满了雪梨花,有的枯萎,有的依旧绽放。
“这是怎么回事?”
藤妖慢慢地开口:“钟离仙君当年救了我一命。但是他要我不再伤人命。我答应了,要报答仙君。我说我会开花问仙君想让我开什么花。仙君说有一个人很喜欢梨花。于是我就盛开梨花,权当是报答仙君的救命之恩了。”说着话儿,一朵梨花又开了出来。
梨花、梨花。她就是信风之花梨花。六十多年没有见了师父怎么还会记得她、记得她喜欢梨花。
那时候,她常常说梨花清芳,说梨花不是媚俗之花。如今,自己这朵梨花,却是什么尘埃都沾染上了。
水影宗内的雪梨树,大概还在吧。年年盛放的花朵,在她梦里不断绽放、枯萎,这么多年。
她握着那朵梨花,静静凝视,竟从纯色的花瓣上看到他漆黑的眼眸。心中一惊,手中的那朵花儿不由得落了下来。
心底的思念被撕裂成伤口。
呆呆地望着阿榣戏着藤枝,一副不懂世事的模样。
到底以前是一场梦。抑或,现在是一场梦?
拉着阿榣的手:“走,回去。”
遣了芣苡陪着阿榣去采紫琉仙露,独自一人留在紫琉宫中。心头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指尖转动着一棵乌风草。将草茎上的寒冰放在口中,一阵清甜,熟悉的味道。当初她知道自己被灌了迷情花去试探师父,真是对墨姽婳要多恨有多恨了。当初自己的那副样子,一定在师父面前丢尽了脸。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竟是有几分感谢墨姽婳的。起码,他让她去做了她这辈子不敢想也不敢去做的事情。虽然她早就知道结果如何。
果然,他不要她。他怎么可能要她。
他的脾气,他的性子。她都知道。
那个时候,她多想留在他的身边,没人会知道。她还记得,当时她说出那句话时他的表情。
是失望,是彻彻底底的怒火。
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看到他发火,竟然是在那个时候。
尹蔾之将整棵乌风草缓缓塞入口中,清甜之气顿溢。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道他变了没有。若自己又灌了迷情花送去他那,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大抵,结果都是一样的了。不过,这次墨姽婳就会跟她玩命了。这么想着,心里倒也消遣了不少。
轻轻咬着乌风草,疲惫地神色松弛下来。
便取了她的七弦风林琴来。
开头一拨就是扫弦。最近很少唱歌了。就算是信风花族的好嗓子大抵也因疏于联练习而荒废了吧。她静默地弹了一会儿,感到一股力量在嗓间涌动。
这琴弦,一拨一道颤人心弦。声声伤悲,声声泣饮。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一朝风连。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轮回甘堕。
万般故事,不过情殇。易水人去,明月如霜。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