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中的九幽之光变幻出无与伦比的美丽,映照着山谷里的噩梦。大海般无边无际的尸体累积成一个巨人,几与山高!体型局大到一定程度本就会给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何况这尸山还意味着魂灵之道的巅峰道法!
养鬼招灵的法术很多,传说中还有役使九幽地狱中邪神的禁忌之术,但是这一切都是召唤已有之物,而非创造一个新的存在。眼前这尸山却可是活物!
尸山如此巨大,却没有骷髅或者僵尸一类亡灵的僵硬笨重,它动作协调,一举一动间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和道法在尸体间流淌。这怪物是几种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道法的完美交融,在创造与死亡的平衡中把灵魂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简直是一件无与伦比的道法精品。
尸山向张有驰等人走来,密密麻麻的活尸纠结扭曲在一起,白骨和血肉随着巨人的脚步不停蠕动,间或闪现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无神的眼睛还在望着远方。
成玄英将吞下的神符尽数化作道法,一道天雷无由而生,直击尸山!与之前分散杀伤骷髅活尸的雷术不同,这道天雷汇聚了无穷的毁灭之力。
尸山刚刚成型,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成玄英打算攻其不备!
天雷轰然击在尸山的头部,却毫无作用。可是再猛烈的天雷也不可能奈何一座山,尸山完全无视天雷,回身向众人一脚踩下!
头顶上的天空骤然一黑,已经无处可躲!
成玄英惨然一笑,完全放弃了抵抗,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大秦人浑身圣光,举刀向前,他一定要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唐默然侧身躲在两块巨石之间,期望能逃过一劫。
其他夜行者或吼叫拼命,或低声祈祷,等待这最后时刻的到来。
只有张有弛面色如常,他手中握着沈老头给他的一块玉佩,猛然掰断。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停顿了一下,尸山的脚已经落下,将整间木屋跺入了地底!
烟尘散尽,木屋处尽是碎屑,却无一丝血迹,张有驰等人凭空消失了。
黑袍人在远处山上似乎随意踏了几步,赫然来到了木屋处,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每一寸土地,而后闭上眼睛,手指在空气中轻抚,像是感受着已经消散的法力痕迹。
“嗯,屋破则阵生,这屋子原来是座斗转星移的逃遁法阵。有意思啊有意思,沈先生,你果然是好心思啊!”
黑袍人突然睁开双眼,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在地上翻起泥土来,那样子活像是在翻找蟋蟀的孩童。片刻后黑袍人在泥土中检出了一颗晶莹的碎屑,他的肩头极速抖动,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乐不可支:“无光之星!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如此珍稀之物你竟做了保命法阵,沈先生啊沈先生,你到真是个秒人!”
笑够了,黑袍人仰头看了看天色,“好了,该去办正事了!九幽之光已然化作蚩尤旗,天意啊!”
……
……
暮红衣许下河伯一月之期说要解开无色界天之密,又说方岩是她的依仗,这让方岩倍感惶恐。方岩对道法一无所知,什么魂灵之道、什么元神阳魂还是听暮红衣说的,他凭什么解秘?
想不到暮红衣倒是不着急,终日带着方岩躲在河洛的藏书楼看书。河洛崇尚学问和技术,关于中原的藏书也是极多,更有很到已经遗失的孤本。更妙的是,这里多是传说和故事,方岩读起来很是顺畅。
美中不足是有那一月之约,方岩只得放弃有意思的书,专挑关于道法和修行的书来看。只是满篇的文字个个都认识,连起来却就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什么“出日入月呼吸存,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直看得方岩昏昏欲睡。
角落里的一卷羊皮引起了方岩的兴趣,也不知用何种颜料写成,居然保存多年仍不掉色。这卷轴虽旧却不破,显然没几个人读过,卷上用大篆些了两个字,似乎是“元初”。以方岩肚子里的那点学问读大篆极为吃力,好在羊皮卷里面文字不多,更多少一些图案和绘画。
这书有点像山海经,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怪物和异兽,只是每种怪物或者异兽身上都用粗笔表示出一些部位,有心、有脑、有丹田、有眼等等,不一而足。人、河洛、羽人等智慧生灵却无先前那般的粗笔标注,只是在身上有无数线条,乍看有些象经络,但走向却完全不同。
世上能看明白这本书的人不多,方岩恰好是一个。本身就有元初之气,再加上书皮上的元初二字,再想不到这画的是什么就真是傻瓜了。方岩记起燧皇跟他说过的话:怪物和异兽天生强悍,其身躯便可容纳元初之气,需要记住的是它们哪些部位有此功用。而智慧生灵相对身体孱弱,无部位可容纳元初之气,只得用各种功法道术将元初之气转换后储存。
唯一的例外是魅,魅没有实体,所以身上没有象征功法道术的线条,只是用粗线完完全全勾勒出一团似雾似气的轮廓。燧皇说魅是一股聚合不散的精神,是天地间散逸的灵气所化,不过幼年期的魅无实体而有意识,很容易消散在天地之间。
暮红衣又说阳神也是离体而存的先天灵气,无实体而有意识。如此说来魅和阳神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脆弱空灵,一个法力无边,完全是天渊之别。
方岩摇了摇头,让自己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回过神来,却正迎上暮红衣的目光。
“能看明白?”
“一知半解吧。”
暮红衣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像是很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所猜测的看来都是对的!”
方岩有点蒙,他眼中的暮红衣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智者,事事胸有成竹,时时云淡风轻,怎么此刻如同抓了把好牌的赌徒一般,明明喜不自胜还有强自忍耐。
“自幼时能见人所不能见,我便醉心魂灵之道,后来见了各种道法、灵力、元气,便想凡此种种究竟从何而来,其上必有更为本源的存在,但这只是猜想。”
暮红衣平静了下来,嘴角还是不自觉的上翘,“后来见识了无色界天,更是痴迷于它能禁断万法。万法之上必有本源,无色界天就是借助本源之力,但这也只是推测。”
“能入这藏书楼的必是绝密,这本书河洛看不懂,我穷半生之力也只能边猜边看,你年纪轻轻竟能看明白,为什么?因为你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有人告诉过你,大道之上、必有本源。你就是佐证!”
“晚辈只是恰好知道……”
暮红衣摆了摆手,打断方岩的话,“你什么也不必说。你我初次见面时我就说过,我们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其实这也是猜测,我早就想不起来我从哪儿来了,估计你也是如此。如今猜想有了,推测有了,佐证也有了,下一步我需实证,我要亲眼看到无色界天的运作机理。这要你帮忙”
“晚辈知无不言。”
“初过无色界天,入河洛之城时,曾有一物问你为何唤醒她?此物便寄身于你胸前,如果我没有听错,是一只魅!”
方岩愣子当场,这暮红衣难道是妖怪不成,若是通过精神交流与自己对话,旁人绝不可能知道,他如何听到若的存在?
“不必惊奇,早就跟你说过我有天眼而。这双眼虽能见人所不能见,却不是全知全能,其实它给我带来的困扰远远多于所得。”暮红衣一声叹息。
“这座河洛的城市由云中大陆飞到此地,靠的就是云中各位先贤献祭元神,激活无色界天。这都是千百年的事情了,后来无色界天始终一片死寂。所以说想要无色界天重新发动其实很简单,再有云中先贤那等修炼到阳神之体的大能之士献祭即可。”
闻言方岩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修炼到阳神之体便是陆地神仙,能长生不老、变化飞行,怎么可能愿意献祭自己的阳神呢?
“先前我跟你说过,阳神并非最高境界。若修炼至纯阳之躯却不出阳神,更不尸解飞升,又将纯阳之躯炼化,形神复又合一,已然近乎天人境。”暮红衣的眼神已经飞向远方,表情也不自觉的温柔起来,“即便是天人,又如何敌得过天意?渡劫之时适逢大变,只得将灵肉分离,神魂存于一处,法体存于一处。我便是以他的法体为祭,这才重又激活了无色界天。”
阳神之上,近乎天人?方岩又想起了燧皇说的四种境界,天人境是近乎大道的至高境界,燧皇说不曾有人到达此境。而萧皇后说数百年来的天下第一人只有一位,魔尊!莫非这无色界天里保存着的就是魔尊的法体!?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暮红衣微微笑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说的就是我。我知道如何献祭,如何激活无色界天,却不知究竟是何道理,如今倒是有了一个法子。魅和阳神有几分相似,我便施法让魅暂时进入天人法体,驱动无色界天,然后在放她出来,再让她告诉我究竟是何等感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方岩心中大叫。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让若进入天人法体,让她暂时当一回神仙!虽然只是暂时,但是从峰顶下来后对这个世界、对日后修道的益处是无可估量的!
“但我要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魅进入天人法体会发生什么。所有事情我都原原本本跟你说明白了,做与不做的选择权在你,也在你身上那只魅,你们想好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