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请问,去鄂州的马车几时走?”楚翎走进一家驿站,几个当值的驿差正蹲在地下吃饭。
一名驿差懒洋洋地抬起头,甩了甩膀子,漫不经心地答道:“等下个月吧!”
“下个月……”楚翎有些犯难地皱了皱眉头,“那……”
“马车全出去了!”一个膀大腰圆的驿差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可能是见多了这类人了吧。他站起身,把碗筷随意地往旁边一丢,便甩着手出去了。地下的其他驿差也都吃完了饭,纷纷忙自己的去了,看也不看楚翎一眼。
楚翎一个人立于原地,呆了一呆,继而愤然:这垄断机构的办事态度真是古今都一个样啊!
走出驿站,外边的天灰蒙蒙的,不时地飘落几颗零星的小雪花。楚翎呵了一口白气,有些焦躁地跺了跺僵硬的脚。临近年关了,北方的战事吃紧,大量的难民南迁,一路上随处可见拖家带口面容憔悴的流民。东方瑾说的没错,值此世道,单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独行去洞庭真是一件天大的难事,更别说她还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士。
所以在和东方瑾一行分手之后,楚翎又折回了凤翔镇。北宋官方在凤翔镇设有驿站,她听说常有人搭乘送信的马车,只要给驿差一些银子就成。于是楚翎遮遮掩掩小心地变卖了当“郡主”时身上不小心佩戴出来的首饰,决定用这些银子乘坐马车一路南下直到鄂州,再在那儿换水路沿长江去岳州的。可惜一进了驿站就给她这样一个打击,原本想好的计划在她的脑子里也一下乱了套。
楚翎心事重重地沿街走着,当路过一个小摊子时,那摊子老板正好揭开一屉刚蒸好的包子。热腾腾的白气伴随着食物的香气窜上来,直惹得楚翎肚子里一阵乱叫。暗暗捏了捏缝在衣服里边的银子,楚翎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从袖口中倒出几枚铜板,走上前去递给那个老板说:“麻烦给我两个包子。”
“好嘞!”摊老板麻利地抓起两个热乎乎白白胖胖的包子用纸包好,递到楚翎手中,笑眯眯地道:“客官慢走!”
接过包子,那隔着纸头热乎乎的感觉令楚翎不由地把它捧在手心中,借着那热乎劲儿取暖了好一会,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拿出一个包子。
还没有等楚翎把包子放到嘴边,忽然她感觉有一个人狠狠地在她的腰上撞了一下,紧接着,背在身后的包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外扯去,连带她的整个人也被扯得打了一个横。手中的包子飞了出去,掉在地上骨碌碌地乱滚。
事情就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楚翎立刻明白了自己遭遇到了什么。一个身影抓着她的包袱在前面没命地飞奔,楚翎的心一沉,想也不想便大声喊道:“捉贼啊!”便也拔腿追了上去。
那贼抓着楚翎的包袱在前面跑得相当快,在人群中穿梭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一条鱼在水中般的自如,显见得是行家里手。相比之下,楚翎这个在现代时连短跑都是勉强及格的人,气喘吁吁在后边追着,怎么看也像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刚才被撞得有些脱力,腰眼生疼,楚翎一边喊着一边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追着。两边来往的行人神色惊讶,但眼露木然,并没有一个人加入她的行列。
不行,那包袱里还有一些银子呢,她得靠着这些不多的银子去洞庭啊!楚翎咬牙,但却觉得腰间一阵疼似一阵,而脚底却生出一股热气,似在托着她向前跑一般。眼前景物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楚翎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揪住那贼的衣领了。
“把我的包袱还回来!”楚翎揪着贼厉声喝道,旁边立时就围起了不少人窃窃私语地观看着。
那个贼被楚翎揪得连翻了几个白眼,大概他也想不到看似单单薄薄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速度与力量。看着楚翎怒目而视的样子,他伸手在腰间一摸,霎时手中就多出了一把匕首向楚翎刺过去。
以楚翎的眼神,最多只能看见一道银光划过,但是自己的手却早已扣住了那贼握着匕首的手腕。就这样轻轻一翻一转,只听“喀啦”清脆一声,那贼顿时痛得浑身缩成一团。
一旁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嗡嗡声,每个人看楚翎的眼神都变得惊惧。楚翎茫然地松开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包袱,拍掉上面的灰土,待要走,想了一想,还是从包袱中摸出一小块银子塞入那贼的怀中,有些词不达意地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这……有空去看看大夫吧……”虽说这种全身充满了似乎不是自己的力量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但对她一个平平凡凡的现代人来说,这样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松的伤人,从心理上讲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就是他就是他!刚刚在客栈抢了我钱袋的小贼!”不知何时,一架马车停在了看热闹的人群旁边,从上边跳下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大眼睛姑娘。她先是看了看缩在地下的贼,继而拉起楚翎的手,犹如银铃般地笑道:“方才我追了他二里地都没有追到,这贼滑着呢!这位妹妹可真是好身手!”
不等楚翎答话,她就冲远处招招手,喊道:“哥,哥哥!抓着啦!”
一名俊秀的青年带着几名官兵挤上前来。青年瞥了一眼地下的贼,那贼见他带着那么些官兵过来,努力直起身子,口中呜呜地不知要说些什么,被那青年拿脚尖在脑袋上一点,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楚翎在一旁看得不禁皱了皱眉头。
青年弯腰在贼的身上寻出一个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先是从里边掏出两块银子塞在一名领头的官兵手中,向他笑道:“几位大哥辛苦了,这些钱拿去打点酒喝吧!”
那官兵接了银子,漫不经心地往袖口里一塞,向后招呼道:“把人带走!”就有两个官兵上去一人一边架起了那贼。他向兄妹俩略略点了个头:“以后有什么情况再及时报告啊!”便押着人扬长而去。
贼捉住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就自然散去了。那名青年笑着向楚翎道:“方才还没有谢过姑娘呢。多谢姑娘捉住那偷我兄妹银子的贼,替我们寻回钱袋,在下不胜感激。”
楚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手,微笑道:“哎,不必客气,他也偷了我的东西呀!”
红衣姑娘在一旁“咯咯”一笑,拉了她哥哥的手道:“哥,人家帮了我们的忙,我们也应该表示一下吧!”
“说的对。”她哥哥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姑娘……”
“哎,别别……”楚翎慌忙后退两步,连连摇手道:“我说过不必客气的呀,这只是顺便而已……再说看你又掏银子给官兵又谢银子给我的,这钱包丢掉与追回来又有什么区别……”
青年愣了一愣,继而开怀大笑道:“姑娘说的是!”他收起银子,望着楚翎道:“看姑娘的样子,像是出远门哪!这样吧,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就由我兄妹二人送姑娘一程,就当是报答姑娘的‘追钱袋’之恩了吧!”
“这……”楚翎犹豫了一下,望了一眼他们停在一旁的马车,道:“我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我看还是不麻烦了吧……”
“哎,说什么麻不麻烦的,知恩图报这一点秦家人还是明白的。哥你说是不是?”红衣姑娘笑着拉住楚翎道:“妹妹这是去哪呢?一个女孩儿家出远门可是让人不放心的紧啊!”
“鄂州。”楚翎笑了一笑答道。又不是什么救命之恩,再说看这对兄妹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楚翎对他们过分的热情感到有些不自然。
“鄂州?”红衣姑娘“嗳呀”了一声,笑眯了眼道:“这可巧了,我们兄妹正是往鄂州而去呢!妹妹你就和我们一道走吧,也好有个伴!”
“真的吗?”楚翎吃了一惊,才感慨哪有这么巧的事时,就见那青年已把马车驾了过来停在了她的旁边,对她笑道:“在下秦如风,这是舍妹秦如玉。我兄妹二人本打算往鄂州投亲去,不想再这里遇见姑娘,也算是机缘巧合。现下兵荒马乱之际,若是姑娘不嫌弃,与我兄妹结个伴儿,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呢?”
“这……”楚翎想了一想,见那秦家兄妹笑得一脸真诚,又比自己有钱,想来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图的。索性就把心一横,向秦如风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麻烦秦公子与秦小姐了。”
秦如玉在一边笑得如鲜花绽放,问楚翎道:“还没有请教这位妹妹的芳名呢!”
“楚翎。”微微一笑,楚翎利落地上了马车。秦如玉在后头“咯咯”笑着也跟了上去。秦如风一甩缰绳,喝声“驾!”那马车便往鄂州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