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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儿。”
“恩。”
“听妈妈说,外面很热很热,但是不要怕,妈妈会保护你的!一会儿我们走出了这个房间,妈妈喊你跑的时候你就使劲地跑,不要回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一直跑,一定要跑出这栋房子,明白吗?”
红衣女子发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小女孩的双肩,女孩一脸茫然,但为了安慰极度恐慌的母亲,还是点了点头。
好热,好呛,好黑,从哪里飘来那么厚的雾,那么浓的烟?红衣女子一手将打湿的毛巾捂在小女孩的鼻口处,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口,拖着小女孩艰难地往外前行。
站在一旁的柳拾夕张着嘴大叫“救命”,却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将两手攥在一起,放在胸口,她的心早已蹦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咚”,随着急促的呼吸撞击着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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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诺然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行人灯从红变绿,又从绿变红。冬季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刮在冷诺然的脸上,他的思绪也开始随风摆动。路边飘落的树叶,静静地平躺着,路人匆忙的脚步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梦破碎的声音。
崔霖霖的消息太重磅,也太残忍了,让冷诺然无法下定决心该往哪里去。
在熙来攘往的人潮中,冷诺然犹豫了。左转,是夕儿宿舍的方向;右转,是柳姐姐家的方向;前行,是回家的方向。应该去告诉夕儿真相?应该去质问柳姐姐?还是应该假装不知道,选择逃避?
告诉夕儿?正在承受着友情背叛之痛的夕儿,现在根本没办法接受亲情的背叛,况且柳叙凝是她唯一的亲人,且不论这个“亲人”的真假,她都只是夕儿唯一亲情的寄托所在。
质问柳姐姐?这么多年来,柳姐姐亲手将夕儿拉扯长大,赚钱供夕儿读书,为了照顾夕儿,甚至举家搬回了这座城市。即便她不是夕儿的亲姐姐,想必也是有苦衷的。更何况,如今的她正承受着“爱的背叛”,冷诺然又怎会忍心在她的心上再插一把刀!
假装不知道?把这个秘密深藏起来,夕儿不会再受背叛之苦,柳姐姐不用承受质问之痛,自己也不用忍受各式的煎熬,这,也许是目前最简单的处理方法了。
行人灯再次变绿,冷诺然主意已定,立马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他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到长途客车站。”
坐在出租车上的冷诺然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手机号码,“喂,喂,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外公,我是诺然啊。”冷诺然亲切地喊道。“哦,然然啊,是不是和夕儿吵架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外公啊?外公想死你们喽。”外公因为激动,音调提升了不少。
冷诺然被外公这一份操得稀碎的爱孙之心弄得哭笑不得,想想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所以好久没去看望他老人家,顿时心中充满了愧疚,说道:“外公,对不起啊,最近有点忙,过两天,过两天,我一定带着夕儿去看望您老人家,陪您老多打几场麻将,多喝几杯酒!”听到外孙的承诺,外公在电话另一头,开心得应道:“好!好!好!外公等着你和孙媳妇儿来啊!哈哈,哈哈。没事了吧?我正要出去会会麻友呢,再见啊,然然,再见!”“恩,外公,再见!”正准备挂掉电话的冷诺然突然想起正事还没问呢,立马大声喊道:“外公,等等,等等,有件事我想问一下您。”“恩?什么事啊?说吧。”外公不得不压抑住出门打麻将的喜悦,静下心听外孙的问题。
“我记得小时候,您曾带我去一个远房亲戚家参加酒席,那里的山林里有很多的萤火虫出没,您还记得那个地方吗?”冷诺然的心砰砰跳得厉害,生怕外公因为上了年纪而忘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还小,我的一个表舅舅过九十大寿,我带着你去那里吃酒席。那个具体地址啊,我现在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个村子大部分人都是同一个姓,姓什么来着?哎呀,这人啊,上了年纪,以前的好多事就都忘了,就像有个橡皮擦在你脑袋里面,一点儿一点儿的抹去……”
“是不是姓柳?”冷诺然打断外公发散式的讲述,“柳?柳?柳?”外公自问了三遍,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就姓柳!柳家村,柳家村!我就说嘛,第一次看到夕儿的时候,听说她也姓柳,就觉得好亲切!我很是喜欢这个孩子啊,讲礼貌,懂礼节,性情也温婉,我看呐,是一个贤妻良母,你小子儿可得抓点紧,别让别人给抢走了啊!……”“知道了,外公,您快出去打麻将吧,免得位置被别人占了,只能站一旁干看着!改天啊,我一定带着夕儿去看您,放心吧!”为了避免外公长篇大论的政治思想宣传,冷诺然立马转换了话题。
挂掉电话,冷诺然根据外公提供的信息,又在网上搜索确认了一下地名,便直奔售票台买了开往柳家村的车票。
柳姐姐一直对自己的家乡缄口不言,甚至对夕儿都是如此,所以,冷诺然的心里并没有底,他不确定小时候去过的那座村子是否就是柳姐姐和夕儿曾经居住的地方,但他还是坚定地坐上了车,他告诉自己,那么多的巧合绝不会是平白无故发生的,他相信所有的线索都是在指引他奔向事实的真相,虽然他不知道这趟旅途会有怎样的结果,是获得真相的惊喜亦或惊吓,但他还是决定去探寻,不是为了想要知道真相的本身,而是想要更好地去保护柳拾夕。
“尊敬的各位乘客,你们好!感谢您乘坐××公司的长途客车……”客车的广播中正在播放要求乘客系好安全带的语音提示,车上乘客并不多,冷诺然靠窗坐下,顺手也把安全带系上了,经客车安全员检查合格后,便独自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着客车发车。
车开动了,冷诺然看向车窗外,路旁的风景在他的眼中不停地翻滚。
最近一段时间的信息量太大,冷诺然那支只能单纯运作的脑仁有点运转过度,他不得不闭着眼休息,企图在找到真相前再安静地呼吸一下,顺便再思考一下如何才能找到真相。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柳家村说大不大,可毕竟也住了那么多人,而且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知晓的人不知是否还在村中,况且自己知道的事实信息也很有限,应该从哪里入手呢?冷诺然不得不重新开始整理思路和问题。
第一,如果崔霖霖和李洛的话是真的,柳拾夕就不可能是柳叙凝的亲妹妹,那么柳叙凝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充当这个假姐姐,而且一当就是二十年呢?
第二,根据现有的信息,柳叙凝和妹妹、父母、奶奶一家人是住在柳家村的,经营着一家叫“柳孃冰粉”的小摊,柳叙凝的妹妹腿部有残疾,不知为何,柳叙凝的父母双双去世,柳叙凝和妹妹不得不随着当佣人的奶奶搬到有钱人家中寄住,随后,柳叙凝的奶奶也去世了,她便带着自己的妹妹追随李洛到了他读大学的城市。而此时,柳叙凝带着的妹妹已经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是柳拾夕了,那么她的亲妹妹去了哪里?她又怎么会带着柳拾夕出现在李洛的面前呢?哎,现在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
第三,“柳孃冰粉”是柳叙凝家族的祖传手艺,想必在当地至少在柳家村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但是如果在柳家村找到几位上了年纪的当地老人,肯定会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那么问题就是该如何找到那些老人家呢?
冷诺然用手按揉了一下太阳穴,真是太难了!冷诺然不得已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现在他要把难题丢给正在麻将中酣战的外公。“外公,求您了,好好想想吧,那位远亲叫什么名字?”冷诺然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哎呀,我正在做小七对呢,你却让我想什么人名,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事情啊!”外公有些生气,自己的一手大牌就这样被冷诺然给搅黄了。“外公,您要是不帮我这个忙,我这个星期可就不带着夕儿去看望您了啊,让您啊,在家里好好地打麻将,我们就不去叨扰您啦!”冷诺然使出了杀手锏,就是空巢老人最怕的那一招。“哎,你这孩子,可真不懂事,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外公果然最怕这一招,不得不下了牌桌,仔细回忆起二十年前那位远亲的姓名。
安抚好外公那受伤的心灵,并且得到了答案的冷诺然心满意足,他突然对此次旅途有了信心,便闭了眼想要好好休息一番。可脑中却突然出现了时一的身影。
冷诺然不得不惊恐地睁开双眼,“怎么能把他给忘了呢?”冷诺然自责道。时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的出现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他究竟了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柳叙凝和柳拾夕的身边,冷诺然对此充满了警觉。
当然,再大的警觉也无法抵抗困意的侵袭,冷诺然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