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巢的大地之上,几万人的军队已经有些等得不太耐烦,大雨过后,这些马匹之上开始嘀嗒着雨水,军士们开始从新整顿自己的衣衫,擦拭着手中的长矛和腰间的佩剑。身下的马儿都在不断的四蹄刨动着地上的泥土,随时可以发起冲击。
中军大帐之中,数位请战的将军已经跪在地上。
徐定语愁眉不展地坐在帅案之后,头顶的纶巾更加的艳丽,双目也是紧闭着,他在等待。
“大帅,雨已经停了,现在还没有错过最佳的攻击时间,一旦后叶人发觉我们的攻击,他们必然会抵抗,就功亏一篑了。”跪在地上的一位年轻的将军,催促地说道。
“不错,大帅,我们现在就发起冲击,末将敢保证,一个时辰之内便能够拿下后叶城。”跪在这位年轻的将军旁边,一位稍微年长的将军说道。
请战的将军们,已经是群情激昂。徐定语依旧闭着双目,没有搭话。令一出,必将是生灵涂炭,后叶毕竟是南巢的一个附属之国,朝着附属之国发兵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决定的事情。
南巢陛下给予了他全权处置的权力,可是这个决定确实有点难下,他有他的计划,这些计划是这些只懂得马背上战斗的将军们不懂的,他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在南巢第一大将,也是因为这些。
“大帅,莫非你真的像要将一切的希望放在那叛贼的身上不成?”有些不耐烦的一位将军,愤然的站立起来,瞪着双目问道。
“凌嗣!”徐定语的声音蓦然传出,声音也变得很冷,身体之上流露出无比的威严。
凌嗣全身一抖,有点害怕地又跪了下去,这一次甚至连喘息的呼声都小了下去。
徐定语在等待,他想要等待的马蹄声终于想起,斥候终于回来了。
草原之上,一到黑影,划破黑夜而来,马蹄声由远到近,由低到高,由疏到密。
“该来的终于来了,看来他终于决定了。”徐定语呢喃了一句,缓缓地张开了闭上的双目,眼神中有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兵不血刃地拿下后叶的话,这可是奇功一件。
“大帅,他开始行动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的斥候,冲击大帐。他口中的他就是徐定语口中的那个他,也是凌嗣口中的叛贼。
那个人就是史开朝。
......
史开朝缓缓伸手握住腰畔刀,就在修长手指与沾着雨水刀柄相握的一瞬间,一道青筋便在他身上蠕动起来,只见他身上那件青衫微微一振,无数雨滴瞬息间变成了雾气,如迷濛的雾,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场雾。
温和微笑的中年男子骤然变得杀意凛然,也变成了另外的一人,浑身的杀气流露无意,身周那些雾气也在高速的流动起来。
列云站在他的后背之中,看着气势暴涨的史开朝,反而将自己的气机完全收敛起来。
这些年来,史开朝一直在后叶城中居住,当年南巢的人们都知道一个叫着史开朝的道修,作为南巢皇室的守护者而存在的道修。在二王夺位的过程中,他支持了当时的九王。九王相较于当今的南巢陛下,强上不知道多少倍。然而先皇陛下却传位与当今的南巢陛下。从此南巢也陷入了长达数年的****之中。最后在军队的支持下,九王的支持者们被分化,史开朝也离开了南巢。
在这场****之中,原本作为南巢附庸之国的后叶,也起了巨大的变化,帝后入主后叶王宫。原南巢公主,当今后叶陛下的原配王妃身陨。后叶忽然间多出了几位国师。这些国师和帝后控制了整个后叶王室。
史开朝来到后叶,过着平淡的杀手生涯。后叶城内也流出着史开朝的故事,曾经作为南巢的皇室守护者的他,修为一定不低。
近卫们也听说过史开朝的故事,然而对面出现的这一个背刀的男子,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道修。至于列云,他们也听说过死而复生的传说,这些传说他们不是不信,现在他们根本看不到列云,因为只看到一个躲在史开朝背影中的影子。
两个人的传说,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剑高悬在这些近卫们的颈部,他们想动,却担心着刀会割断他们的喉咙。
感觉到己方所有人都被两人的名头和握刀那个动作震慑住,早已经醒来的国师木炙瞪着大眼睛,声色俱厉嘶吼道:“杀了他,你们便是后叶的传说。”
没有人不想成为传说,留芳百世,永垂不朽的机会也不是每一个人可以轻易的拥有的。这句话好似带着巨大的魔力,脑子里永远不缺少热血冲昏头脑的近卫们,终于等待来了自己的扬名的机会,从心脏之处涌动的血液,在直奔脑门,随着国师木炙的这声厉喝,数百名的近卫们举起手中长矛,大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我来送你们回家吧!”
史开朝终于拔刀,拔刀的时候,看着冲上来的近卫们说了这样一句话。呛啷的刀声惊破黑夜的宁静,也打破了听涛阁后面不断传来的湖水拍案之声。腰间的刀早已经如同一跳毒蛇般,迅疾的刺向最近的那个人。
列云还没有动,握住狼头刀的手,没有任何的动作,还是停留在刀柄之上。看着史开朝的后背,他在等待着应该拔刀的时机,现在时机还没有到。
史开朝手中的刀很简单,就是一柄朴刀,长三尺三寸,宽三寸,一面开刃。这样的刀是最普通不过的刀,寻常的道修恐怕都不屑这样的刀。但是这柄刀在史开朝的手中,却变得不再普通,它是杀人的利器。
刀锋过处,不带走一点的风声,只是最简单的向前刺去,也不带任何的术法。列云现在才发现这位叫着史开朝的道修也是有着强悍无比的肉体,甚至肉体的强悍度在列云之上。看着那把普通的刀就要刺入最先冲过来的近卫的胸膛的时候,在最后那一刻改刺为拍,刀身蜂鸣般颤抖了一下,准确而轻松地拍到那名近卫的胸膛上。
平直的刀身波纹般的震动着,好似刀柄和刀尖之间有着两股不同的力量在牵引着它,它的速度,却比风还快,比风还急。就在刀身拍打在那名近卫胸膛上时,两股一明一暗的力量骤然自刀身上传出,啪的一声直接击中了这名近卫的胸膛。
没有震天的巨响,也没有任何的惨嚎之声,只看见血在飙射。这名近卫的胸膛中便有了两个透明的窟窿。悍勇他冲在了最前面,也倒在了最前面,连敌人的刀锋都没有粘到,便如同拍苍蝇般被拍了除去。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身子,在空中划着美妙的弧线,越过后面那些冲上来的近卫们的长矛,重重的朝着落下地上。
“啪!”一声轻响,只是一声轻响而已,便没有其他的声响传出。
清脆的响声让冲上来正在喧嚣喊杀的数百近卫骤然一静,他们的目光下意识随着那名同伴在雨夜空中画了一道极长的弧线,然后迅速被恐惧占据身体,手中的长矛也变得冰冷起来。
随意的一刀,强悍的力量,这便是肉体的纯粹力量。
冲到史开朝身周的那些近卫们,被这雷霆一击震骇的僵立原地,史开朝却没有理会他们,手中的刀依旧蜂鸣般的抖动着,伴随着他没有停止向前的脚步。潇洒挥舞着,每一步踏出,手中的长刀之上,便有风声传来,白蒙蒙的雾气,噼噼啪啪的声音有节奏的传出,每一刀出去,便有一道人影飞起!
一时间,刀声、风声、惨叫声、倒地的声音,还有涛声,声声入耳。黑夜中看不到血液在飞,飞的只是残肢断臂。
狼入羊群般,自由的挥洒着手中的长刀,一路前行的史开朝,杀出了一条血路。
用刀身击飞敌人,没有能够再有站起来的,他们的身体瞬间便冻结在地上。列云依旧摸着狼头刀的刀柄跟在史开朝的身后,像影子般,气息收敛到极致,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四周。
春雨中的战斗一直还在持续着,夜色的掩映下。听涛阁后面的湖水,也开始不再汹涌起来。砍瓜切菜般的刀,还在不断击打着那些凶悍而又不畏死的近卫们。
站在听涛阁楼梯之上的国师木炙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看着被史开朝击杀的这些近卫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惜,甚至连一丝怜悯都没有。这些人的死,好似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列云的神识一直在注意着他,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背靠着史开朝的后背,列云感到这个嚣张的男子身上渐渐传来的力度,地上的那些尸体表明了许多。
躲在最后面的近卫们此时早已心神俱裂,他们今天终于看到了自己同伴飞出去的身体,看着自己的同伴在面前倒下,他们的长矛根本没有触及到对方的汗毛,就连对方是怎么出刀的都没有看到,在无限诱惑下,像要去一博的意念早已经消失。直到此时此刻,在凄寒的春日的夜晚,风是那样的冷,冷的甚至有些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