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熊勉给岳小清和思思买了早餐,刘阿姨也来了。思思醒来看到了妈妈,在病床上伸出双手并说:“妈妈,我好想你啊。你抱抱我。”
岳小清一个拥抱把思思紧紧抱在怀里。
“妈妈,医生给我打针,给我抽血,我都没有哭哦,我是不是很勇敢?”思思笑着对妈妈说。
“真乖,我的宝贝思思。妈妈知道你是最勇敢的。”
“妈妈,你回来了,我是不是可以跟你回家了?”思思眨着大眼睛问。
“思思,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家。妈妈在医院陪着你,好吗?今天医生还要给你治疗呢。”
“那妈妈你一定要陪着我,不能走哦。妈妈在这里,我就不怕了。”思思笑着说。岳小清抱着思思,抱得更紧了,心里是针扎似的疼。
上午,岳小清跟熊勉到医生办公室询问思思的病情。
岳小清焦急地问:“医生,我是岳思思的妈妈。请问我女儿的病能治好吗?她今天早上还在发烧呢。”
医生不急不慢地回答:“经过昨天的进一步检查,我们已经确诊了岳思思是小儿白血病。因为她体内正常的白细胞尤其是成熟的粒细胞缺乏,机体的正常防御机能出现障碍,所以引起感染发热。今天我们会给她用药,发热会得到抑制。”
“医生,那能治好吗?”
“她的病情算发现得早的。幼儿期的白血病发现及时,采取适当的治疗手段,还是能够取得满意的疗效。”
“那麻烦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岳小清央求着医生。
“放心,医者父母心,我们肯定是尽全力治疗。家长方面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医院,毕竟这个病的医疗费不是小数目。你们要做好准备。”
“嗯。”
“我们科室准备给岳思思的治疗方案是诱导化疗。”
“那就拜托您了,我们会准备好的,谢谢您。”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岳小清带着银行卡去交费窗口给思思预存了五万块钱的医药费。昨晚几乎仅仅是合眼坐着,岳小清没有休息好,显得很憔悴。
思思住院的第三天,岳小清压抑心慌得不行,虽然妈妈和熊勉一直在她身边,但是她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脆弱。护士给思思剃了光头,外婆给思思买了一顶小帽子戴着。戴着帽子的思思,有时带着口罩,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神里尽是疑惑和疼痛。看着思思一天天接受治疗,打针抽血做化疗,小小的身躯可怜得很,岳小清痛在心里。这天,岳小清来到病房走廊尽头的楼梯处,给好友陈依然打电话。
岳小清在电话这头抽泣着:“依然,我心里好难受,我的思思好可怜,怎么办?”
“怎么啦?小清。”依然接到电话时正躺在床上休息,那时她刚刚做完人流手术不到20天,听到岳小清在电话里小声的哭,依然感觉情况不对,立马起身接电话。
“依然,思思被诊断出得了小儿白血病,现在在医院做化疗。她才五岁,还那么小,就要受这么多苦,我心里钻心地疼啊……”岳小清说着说着,本来是小声地哭,慢慢地变成了大声地哭,哭着哭着,话都说不下去了。
“什么?小儿白血病?怎么会这样呢?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去看你们。”依然惊了一下。
“市儿童医院。”
依然马上起身换好衣服,乘车去了市儿童医院。依然急匆匆感到思思的病房,看到岳小清、熊勉和刘阿姨都在,思思在病床上躺着,戴着帽子戴着口罩,比之前瘦了很多。
依然走近思思,跟岳小清她们点头。依然来到思思的床前,握着思思的手,一下子眼泪水就出来了。
思思闪着大眼睛,不解地问:“依然阿姨,你怎么哭了?”
“哦,思思宝贝,阿姨很久没看见你了,可想你了。这是想念的泪水哦。”依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留了眼泪,不想把悲伤的情绪传递给思思。思思那么小,才5岁,她不会知道她得的这个病有多严重,只知道要在医院里打针抽血。
“我也想依然阿姨哦。妈妈说勇敢的小朋友不要哭。我打针都不哭的。阿姨,你是勇敢的大朋友,也不要哭哦。”
“嗯,阿姨不哭,阿姨也要像思思一样勇敢。”依然含泪点头。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看着思思出生,看着她长大,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依然在心里把思思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接着,岳小清和依然出了病房,边走边聊,走到了病房外的走廊尽头。
“小清,思思怎么会得这个病?”依然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早几天我妈说思思一直发烧,以为是感冒,一直没退烧,到了这里做详细检查,才诊断出的。”岳小清低声地说,因为憔悴因为心痛,声音很低。
“那现在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先进行一段时间的化疗,待各项体征数据稳定后,再寻找合适的配型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估计整个治疗过程医药费将超过150万。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就……”
“这……哎……小清,你一定要坚强,以前你遇到那么多困难都挺过来了。只有你坚强面对,思思才会有希望,知道吗?”依然安慰道,她希望给岳小清信心。
岳小清望着依然,眼里充满无力:“我知道,我一直在装坚强,我想我倒下了,我妈怎么办?思思怎么办?依然,可是我心里苦啊,难受啊……命运真是一再地捉弄我。你说,我上哪去凑这150万?思思这才住院三天,各种检查和治疗,就用了两万多。我估计我支持不了多久了。”
“小清,钱的事情可以想办法,你一定要保持信心,好吗?我今天只带了一张卡出来,我先给思思交2万块钱医药费。过几天,我再凑一些过来。”
“依然,谢谢你。但是就算你加上我,也凑不起这医药费啊……我没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自责占满了岳小清整个情绪。
“能凑一点是一点。有一点希望就不要放弃。”
“依然,你怎么也瘦了好多啊,脸上苍白得很。”岳小清定睛看着依然,这才发觉依然的精神状态也不好。
“小清,这一阵我也发生了很多事。我爸爸去世,我回了一趟老家。我分手了,然后我怀孕了,但是孩子又阴差阳错地没保住……”看岳小清提到了自己,依然的悲伤情绪一下子涌上来,抱着岳小清痛哭。
“发生这么多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哎。想哭就痛快哭一场吧,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岳小清安慰道。她没有继续追问依然那些事情的细节,因为已经是那样的结果了,再追问细节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作为过来人岳小清知道,此刻只需要一个紧紧地拥抱就足够了。
两天后,依然又来到医院,给岳小清送来了三万块。这是她目前仅剩的所有私房钱了。其实依然还有一笔钱,那就是她爸爸去世保险公司那笔钱,那笔保单的受益金额是一百万。但在依然心里,那是爸爸给她留下的最后的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她计划着如果思思找到了能够配型的骨髓,岳小清那时又不能凑够钱,她再拿出来。
思思住院快一个月了,岳小清自思思住院以来一直没有再去工作,跟公司请了长假,自己以前的积蓄也基本快用完了。熊勉这一个月大多时间都在医院陪着岳小清和思思。每天上午思思要做的检查和化疗比较多,熊勉一般上班在医院帮忙,下午或者晚上去出车,要养活自己还要养着车,熊勉知道完全让车子处于休息状态也不行。
熊勉的付出,刘阿姨和岳小清看在眼里。刘阿姨多次跟女儿说:“小清啊,我看这熊勉不错,人实诚性格又好,关键是对你和思思好。”
“妈,思思现在还在住院呢,我不想说这事。我其实配不上熊勉,你看我,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人家还可以找更好的,何必找我呢。”岳小清说这话,其实说的都是她内心的大实话。
刘妈妈马上解释道:“熊勉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在你身边,对你和思思那么好,他如果图别人,早就找别人去了哦。”
“妈,拜托您当着熊勉的面千万不要提这事,好吗?”岳小清知道熊勉喜欢自己,熊勉知道自己的一切不堪还不离不弃,她心里想:这辈子欠熊勉的是还不清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熊勉,熊勉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实诚,应该找一个简单的贤惠的持家的女人过日子。
这天,医生找岳小清来谈思思的病情。医生说:“岳思思的前期治疗效果很好,目前的各项体征数据趋于稳定,现在可以考虑做配型骨髓移植手术了。”
“嗯。”岳小清边听边点头。
医生继续说:“之前你们几位家属都做了骨髓匹配测验,都不能与岳思思的进行成功匹配。如果家属里有匹配成功的骨髓,那么医疗费用会少很多。现在我们医院只能通过中华骨髓库进行匹配,寻找需要一点时间,找到了我会马上通知你。你们家属方面也要进行考虑和准备,毕竟医药费不少。”
“谢谢医生。麻烦您还是先尽量寻找匹配成功的骨髓,找到了立马告诉我,医疗费我会想办法。”岳小清貌似看到了一丝希望。尽管思思前期治疗这一个月花了她将近三十万,现在每天还在烧钱,但是听到医生说思思恢复得好,各项体征数据趋于稳定,岳小清心里觉得这些钱花得值。
第二天,岳小清开始凑钱。如果医院找到了与思思匹配成功的骨髓,而她没有尽全力把钱准备好,那她会更加心有不安的。刘妈妈在医院照顾思思,岳小清叫上熊勉离开了医院。岳小清要熊勉先送她回家,她要去家里接东西。看到岳小清从家里出来,提着很多个包包,熊勉这才知道岳小清要接的东西是这些名牌包包。
熊勉不解地问:“小清,你拿这么多包干什么?”
岳小清把包包放在后排座位上,满满一排座位,还堆了两层。数一数,足足有十二个。岳小清整理好后排,然后坐回副驾驶,说:“熊胖,我要去把这些包包全部卖给二手店变现。麻烦你送我去。谢谢。”
“啊?全卖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吗?”
“喜欢是喜欢,我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啊。但是目前来说,思思的医药费才是最重要啊,不仅包包要变现,我的一些金银首饰和手表都要变现。”说着,岳小清拍了拍自己的肩挎包,意思是肩挎包里有她的首饰和手表。
“哦。”熊勉点点头,不知说什么,默默地开好车。
岳小清的这些奢侈包包、手表、金银首饰,大多都是别人送的,所以变现也不是很心疼,何况现在是在救女儿的命。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肯定是很贵的。但是一旦到二手店变现,价值就得大打折扣。岳小清忙活了半天,总共变现了三十万。在回医院的路上,岳小清就垂头丧气一声不发。她心里盘算着,加上她自己卡里还剩的最后二十万,总共是五十万,离思思的医药费还差一大截。
熊勉小心翼翼地问岳小清:“听医生说思思恢复得很好,医生在找与思思匹配的骨髓。现在还差多少钱医药费?”
“嗯,医生要我在筹钱。熊胖,医疗费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我欠你的已经一辈子都还不清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所以,医疗费的事情,让我一个人解决好吗?你也不要问还差多少。”
熊勉沉默不语,但是心里似乎有了盘算。
第二天上午,熊勉就把一张银行卡交给了刘阿姨,并告诉了刘阿姨密码,说:“阿姨,卡里有十万块钱,算我借给小清的,先给思思治病。”
“熊勉啊,你直接给小清啊。”
“我怕我直接给她,她不要。阿姨,您先帮她拿着,现在思思的病最重要。”
刘阿姨只好先收着,说:“好的,我待会给小清。小清和思思能碰上你这样的好人,真是上辈子积了福啊。”
等熊勉走后,刘妈妈找机会把卡给岳小清。果不出熊勉所料,岳小清对这钱是拒绝的,岳小清可以接受依然借给她的五万块钱,但是她不要熊勉的钱。因为在岳小清内心深处认为,她不能再继续欠着熊勉了。
“妈,这卡麻烦您退给熊勉,这钱是他没日没夜开出租车存的血汗钱,我不能要。而且,就算拿了这十万块,离思思的医药费也还差一大截。”岳小清斩钉截铁地说。
“可熊勉说了,算是借给你的。现在给思思治病最重要。”刘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她心里心疼女儿也心疼外孙女。
“妈,我知道是借,我就是不想借熊勉的。我欠他的够多了,一辈子也还不清了。熊勉家里有父母,以后还有老婆孩子,身上总得放点钱吧?这钱你明天还给他。思思的医药费,我自己会想办法。”
又过了一个星期,医生找岳小清交流思思的病情,并告诉她在中华骨髓库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可以随时进行手术。医生的这个消息,对岳小清来说,无疑是喜又是忧。喜的是,思思终于有救了;忧的是还有一大截医药费没着落。她不能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妈妈和思思,也不能跟熊勉说。身边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也没凑齐。依然那里,岳小清也知道尽力了。不能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了。可是,她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怎么办呢?
这晚,思思已经睡着了。熊勉出完车,买了牛奶和水果过来,在病房里交给刘阿姨,并问:“阿姨,思思怎么样了?”
“听医生和护士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可以随时进行手术。我的乖孙女,终于有救了。”刘阿姨接过牛奶和水果说。
“那就好,对了,小清呢?”
“小清刚刚还在这里呢。估计这会在走廊里休息。你去找找。”
“嗯,好勒。”熊勉点头说,然后出了病房门,往走廊走去。在走廊楼梯的的尽头,岳小清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岳小清不知道熊勉走过来了,闭着眼睛,两行眼泪水流到了嘴角,舌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此刻她心里五味杂陈。
熊勉轻轻地走过来,坐在岳小清的旁边,从兜里拿出面巾纸,帮岳小清擦去眼泪。有人帮自己温柔地擦泪,岳小清睁开眼睛,扭头看到了熟悉的憨厚的那张脸,是熊勉。岳小清一头栽在熊勉的怀里,哭了起来。这是在医院里第一次,岳小清感到无助和无能无力而嚎啕大哭。之前,她在妈妈和女儿面前要假装坚强,此刻她假装不了了,她再不哭出来,会崩溃。
“想哭就哭吧。你这一阵确实累了。”熊勉搂着岳小清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