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飞扬从没提起过他的家庭背景,也没说过街头时代的故事。他第一份正经的工作是当报童,在五年前进入会所当一名保卫开始,先后做过服务员、印刷工、送货员、打字员、司机、校对、编辑、记者等等,众人真正熟悉他是最近两年,到了现在已是报社广告部主任和印刷厂主管,“七福星”之一。武飞扬向大家谈起自己的过去,那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历程。
王百川举杯说:“大家祝飞扬生日快乐。”
七人站起来碰杯,气氛又热闹起来,王百川说:“飞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们‘七福星’永远在一起,来,我先敬你一杯。”他们一饮而尽,扶肩大笑。
七人当中武飞扬最小,王百川最大,刘小雅次之,宁冬第三,于凤芸第四,梁雨琴第五,蔡碧芬第六。他们依次与武飞扬碰杯祝贺。
武飞扬说:“生日是母难日,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她生下了我,我曾恨过她,但她肯定有她的苦衷。现在也不知她在哪儿,我请大家都为母亲干一杯,祝愿她一切都好。”
七人又站起来,干了这一杯,想着很多很多。
他们忽然觉得原来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快快乐乐。他们想起了离家出外时家人的唠唠叨叨:“平平安安……”
武飞扬许了愿,大家吹了蜡烛,开了灯,切了蛋糕吃。
于凤芸正托着蛋糕品尝,听见坐在对面的武飞扬说:“凤姐……”
她抬头看时,“啪!”王百川把她手里的蛋糕掀在她脸上。他们哈哈大笑。
“好啊,”于凤芸抹了一把,开始了反击,她和蔡碧芬如法炮制了武飞扬一下,然后去追打王百川,王百川却在宁冬、刘小雅和梁雨琴脸上各摸了一把。一时间鸡飞蛋打、喧闹不凡。
最后,一个个变成大花脸,武飞扬也成了“蛋糕小生”。
是夜伴着金歌劲曲的追逐嬉戏,所有的不快抛到了九宵云外。
冲洗毕,武飞扬和王百川在休闲走廊打台球。
台球和网球是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体育运动使人体力充沛、精神愉悦,武飞扬常说,休闲即工作,工作即休闲,他居然可以把小日子过得这么美。
他说,每个人都是如此平凡而伟大,自命不凡者实在狂妄而渺小,我们在平凡的生活中可以相聚,平等、自由地相处,一起做喜欢做的事,别人不一定欣赏,但我们可以说:我信仰,我热爱,我参与,我享受。
他们台球过招,各有输赢,尔后坐在大厅沙发上发表谈论。
就像宁冬和刘小雅一样,王百川和武飞扬总是一坐下来就聊天说地谈人生,总是唇枪舌剑地互相辩驳。
社会是自选商场,生活是自助套餐,每个人有自己的方式,有自己的理解。
但是要交流就要交锋,他们常因意见、观念、看法的不同而辩得面红耳赤。
诚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伙伴、搭档只是形体上的投近,对手才是心灵上的接近,不打不相识。
武飞扬和王百川躺在沙发上,很是惬意。
“哎呀,有如此宁静舒适的生活,那也就算了,”武飞扬说,“你看,什么是理想啊?终究还不是享受?没有本质的不同,只是有人享受物质,有人享受精神,有人享受成功,有人享受挫折,有人享受过程,有人享受结局罢了。”
“你喝醉了。”
武飞扬确实有点惺忪,有点陶醉,他给王百川讲了个懒汉的故事。
那懒汉躺在树下睡懒觉,有人劝他说,你好好干,干呀干呀干呀干,最后有了庄园种了树,你就可以在树下舒舒服服睡大觉了。懒汉说,那我现在不正舒舒服服的睡着觉嘛。
“把握现在,享受每一天。”
五百川说:“莫名其妙。”
“也许有人说,没有千回百转的一步步登跃,就领略不到日出时的风景,就体会不到那份欣喜。但我要说,无愧无悔、无求无忧。也许生活不是等待而是希望,但希望有时又何尝不是骗自己呢?有些事情是可以经过努力拼搏实现的。但有时候却不必强求。”
王百川盯着武飞扬,万料不到他今天会吐出这样一席话。
他拉出武飞扬来到后院,说,“你有心事。”
武飞扬一笑:“算了吧,我没事,难道我说的不是吗?”
王百川冷视着他,说:“你没事就好。但是你该为这番话负责。”
武飞扬笑道:“好,那我问你,你觉得宁冬会不会胜选?”
王百川冷笑道:“终于说出你的忧虑了。”
武飞扬说:“别这样看着我!”
他告诉王百川今天开会的情景,以及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觉得他们的路线好像走偏了。他们一直坚持的舆论宣传政治务虚工作,表面上看上去取得了极大的胜利,实际上会员们对长期的艰苦斗争、呐喊已经感到厌烦,对是非恩怨已经麻木不仁,只渴望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安安稳稳的生活。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想象得那么热情,对发展建设一个伟大会所的做法和想法感兴趣并积力支持。
王百川说:“那你决定怎样?”
武飞扬说:“知其不可而为之。胜败又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是真。”
“自己的事?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这下轮到武飞扬发怒了。
“对不起,”王百川说,“我错怪你了。但既然我们的做法是对的,那就别管那么多,不要怕反对者的嘘声。”
武飞扬说:“会所要转型了。”
“我知道。”王百川说,“宁冬应该更清楚。”
“宁冬几乎不可能会当选新一届的会长。我们也没有必要考虑得那么多。一切只等王珂或张劲飞去面对,做一种抉择,好,就是铁血英雄,不好,就是千古罪人,我们不必介入太多。”
“你可以跟老板谈谈你的想法。”王百川说。
武飞扬说:“就像你说的,他应该更清楚。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好说的。顺其自然、顺应潮流吧,总之我跟定你们了。”
王百川说:“会所的家业是会员大家的,宁冬会给我们争一份公道,这个你我就不要去想了。我是新会员,你是老会员,都不要紧了,分了家,背上包袱一起走人。会所、报社的工作要做好,我们也要做点自己的实业出来,宁冬早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们绕着后庄园的小径散步,来到亭子旁的石桌前坐下。
石桌上刻着一面棋盘,王百川指尖顺着纵横刻线的条纹触摸,他说:“我还是喜欢和你下棋。你和我下棋的喜、怒、哀、乐,没有人知道,但却促使我们成为好友。告诉你,我可以享受其中的每一秒钟。真实生活中我们可以选择逃避,但下棋我决不会逃避。这就是我对下棋的理解。”
于凤芸和梁雨琴做好了消夜。
大家围坐在餐桌边,蔡碧芬忙里忙外,六人边吃边下跳棋。
武飞扬确实多才多艺,很多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天赋,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很快精通。他最先胜出,在旁边指手划脚、嬉笑怒骂。
蔡碧芬舀了一碗甜粥给他,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武飞扬跑了一天,喝了粥看了会儿电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蔡碧芬轻拍着他的背。
王百川笑道:“这笨小子艳福不浅,而且身在福中不知福。”
蔡碧芬站起来,说:“你拉他回房间里去吧。”去给众人添满粥。
蔡碧芬是七人当中唯一记者专业出身,是报社记者组组长,连续两年获得兰花市优秀记者称号,以冷傲果敢女强人形象著称,在外边采访她身临其境深入民生,回来写稿文章风格幽默、大气,美貌与智慧兼重。但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是她在家里总是发不起大牌记者的脾气。义务劳工,她评价自己说。
不知不觉两个月时间过去,会所会长竞选举行。程序很简单,演讲,答辩,会员代表投票。结果,王珂当选为新一届会长,张劲飞屈居第二,与宁冬共占将近一半票数。张劲飞的落选,人们评论说,是他很少参加会所的活动、着力于其它事情的缘故,他的影响力是不亚于王珂的。
回到海滨庄园,不断有朋友打电话来问候。众人索性关了机。
宁冬说:“这两个月辛苦大家了。但我觉得,当不当选并不重要,就像飞扬说的,我们为自己热爱的事业而奋斗。说实话,我不曾想到会有百分之一十九的会员支持我们。现在王珂当选了,我们一样支持他,协助他把工作搞好。”
众人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