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林略带磁性的声音穿透佛堂的墙壁,震撼了躲藏在庵内各处的多个势力的苟延残喘的每个人。他们看着遍布地上的尸体,这时才真的感到后怕。炸弹爆炸墙壁倒塌压死的人惨不忍睹,互相残杀杀死的人的狰狞面目更加令人痛楚悲怆。倒下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这纯粹是运气。为什么会反生这样的惨案,为什么大家要互相残杀,这是为什么,谁知道?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有人呜呜哭了起来,这种情绪犹如一种传染病,感染了所有人,一片寂静中,呜呜哭泣声四起。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古清林此时便是伤心极了。
古清林牵起盘腿坐在地上兀自念经的虚空师太,打开紧锁的门,走出佛堂。没有人阻拦他们,公共安全局的七位便衣警察同志,既没有阻拦他们去开门,也没有担心外面的歹徒会冲进来,也没有担心外面的歹徒会掏刀拔枪伤害他们。
因为没有人能不为虚空师太的经和古清林的话感到触动,就算对虚空师太的经和古清林的话不为所动,在菩萨的眼神的注视下,在佛堂神秘力量的萦绕下,也不能不在极度狂躁中安静下来。
古清林牵着虚空师太的手,站在菩萨座下。
夕阳已经西下,夜幕已经降临。
“活着的人们!”古清林朗声说,“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抱着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跟我同样感到莫名其妙的悲哀,我请你们摈弃虚幻无名的怨念、放下莫名其妙的仇恨,不要再躲藏在阴暗的角落,打开你们的火机,走出来,点亮我们的油灯,站也好,坐也好,让我们一起在这个残桓断壁中的佛堂里,为所有逝去的人们默哀,对生命存在的价值、意义、乐趣,来一次集体的反思……”
在古清林的召唤下,那些同样不知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中的每个人,纷纷缓缓从各个角落走出来,一排一排盘腿席地坐在佛堂中。氛围,非常的庄严肃穆。
虚空师太从古清林手中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点亮了一盏盏油灯,放置在坐着的人们的前方,也放置在四面八方倒下的人们的中间。
虚空师太花了半个多钟头,放置好了所有可以找到并点亮的油灯,然后回到佛堂,垂首站在侧壁边。
在这段时间里,为了不至于冷场,古清林没有中断他的演讲。虚空师太回到佛堂静静站立,古清林就更没有理由中断说话了。
古清林恍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佛徒,与生俱来就是一个佛徒,上辈子,就已经是一个佛徒。古清林用这段时间自己从佛经上阅读到的语言,发自内心地把自己的所有感触向着所有这些好似佛门弟子的人们倾诉了出来。
没有人给古清林奉上一杯茶,但是古清林一直说了几个小时也不觉得口干舌燥,反而觉得舌生莲花。古清林觉得自己非常享受这种倾诉,也希望所有人都与自己一起共鸣。
古清林面前坐着的人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几个钟头。没有人记得要吃晚饭,每个人都忘记了肚子的饥饿,忘我忘物,唯独不忘情,内心的情绪感触达到了有生以来的顶点,百感交集,怆然涕下之后欣然微笑。
就连公共安全局的七位便衣警察同志,也同样坐在古清林面前,不再记得继续向总部求援,不再关注外界的情况,不再焦急地盼望有人从已经封堵住的残桓断壁中清理扒开一条道闯进来带大家走出去。
齐宝健同样坐在古清林面前。简锋、夏文君、刘小雅、孟丽雯、林逸飞等人,都坐在古清林面前。对于古清林的操控局面的能力,齐宝健毫不怀疑,因为在古清林以“空灵大师”的笔名发表到齐天野文网的《一个男人和一百零八个女人的故事》中,以及在与古清林共处于营城市干休所的那段时间里,齐宝健就觉得古清林非常有佛性,非常有灵性,也非常有悟性。齐宝健知道,他可以的。
感到惊奇和惊喜的是夏文君,从认识古清林(李四刚)到现在的这十五天里,直到现在,夏文君觉得自己才开始了解这个小伙子。
至于简锋,简锋的惊讶不亚于夏文君。上午古清林大喊大叫时,简锋还产生过把古清林废了的念头。可是现在救了大家的人,正是眼前这个令人难以看懂猜透的古清林。简锋如何能不感到感动和感激呢?除了感动和感激之外,简锋心里还对古清林进行了一番评头论足。简锋把自己的尊者古武·费昂拿来作为对古清林评品的参照。古清林与古武·费昂长得一点都不像,在简锋心里的第一印象,更是天壤之别,然而此刻简锋感到古清林的形象变得越来越高大,简直就要变得和尊者古武·费昂一样伟大了。像!简锋突然认为古清林与尊者古武·费昂有一种非常相似的地方。莫非这就是得道高僧的相同之处?
刘小雅知道古清林是一个非常具有青春活力的青年,也知道古清林是一个手起刀落冲动杀人的杀人犯,刘小雅本来认为,古清林这一辈子注定要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几乎不可能走出这个轮回圈,但是倾听着古清林的庄严肃穆的讲话,刘小雅明白,古清林变了,从这一刻起,彻底脱胎换骨,跳出了曾经的自我,与从前已经迥然不同。刘小雅希望营救人员进来营救大家时,古清林不会被人认出是杀人嫌疑犯,可以顺利地隐匿江湖。刘小雅衷心祝福古清林从此以后一切都好。
……直到晚上十点多,古清林才终于感到累了,他在地上躺下,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睡得很香。
古清林睡去,在场的七八十人,这时已经没有任何的芥蒂,全部围聚在了古清林的周围,讨论目前的形势和可行的措施。
不说万通教教主夏文君,不说北极星后勤纵队总指挥使简锋、不说编剧梦工场的五位大神、不说齐天野文网的开山始祖、不说同盟基金的骨干刘小雅,在场的许多人,都是闯荡纵横江湖好多年的有识之士。大家集思广益,分析得头头是道,得出的结论是情况非常复杂、形势非常严峻,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着公共安全局的救援组前来,必须自救,必须联合起来想办法走出去。
他们想到了很多办法,但是没有人能统一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不要再争论了。”古清林幽幽醒转,盘膝坐起,道,“我听外面的喊话来自四面八方,明显坡上有乱七八糟许多势力,你们就是来自这些乱七八糟的各种势力。现在他们已经被坡下的干警包围,还是挟持着人质不停叫嚣,只有死路一条。我要你们跟着我,现在就出去,去寻找一条生路。”
“我们只有七八十人,怎么能出去呢?”有人说,“四周对峙喊话的人都不止七八十个,去啊不都是狼虎狮豹。”
“所以,只有智取。”古清林道,“来,在听我安排之前,你们全部自报家门,然后听我说,按我说的做,跟着我走,跟着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