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人们慢慢议论开了,各种难听的话飘到悠云耳朵里。当幸福触手可及时,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往往使人陷入极度的恐慌。她身子开始颤抖,以前的睿智和勇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荣墨的手臂紧了紧,将她向他身边拉近,说道:“来人!沐晏侮辱王妃,其罪可诛,先关入刑部大牢候审!”“慢着。”太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荣墨:“这事儿连公主都不澄清你怎么知道沐晏说得是假话?”他又盯着悠云道:“这样的破烂货你还能留在府里?我真是佩服你的气度,她能跟她哥哥,说不定??”突然间,一股强大的凛冽之气扑面袭来,让他住了嘴。荣墨语气冷冽,强大的威势令人胆寒:“太子,悠云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她的清白无需别人置喙。她既是我认定的女子,我今天娶她娶定了。谁若是为难她,就是与我辽东王过不去,谁再敢多说一句话,就看看能不能带着脑袋离开这间屋子!”众宾从未见过这样的辽东王,他此刻浑身杀气腾腾,眼露凶光,话语中用了内力,震得在场的人脑中嗡嗡作响,俨然一副地域罗刹的模样。他突然一个目光扫过去,主婚人吓得差点儿跪在地上,好在他反应快,急忙喊道:“一拜天地!”荣墨拖着悠云转身,可悠云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襟,低声唤了一句:“荣墨。”她抬眼看他的眸子,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看她,只是说道:“先拜堂。”悠云一瞬间犹如雷击,她隐约觉得她一生的幸福就此断送了,她心中疼痛,眼睛犯酸。这样的荣墨的确吓到她了,可这样的荣墨更让她心酸。
那****拜完堂就被下人带到了寝殿,她坐在床边等了他一夜。手中握着剪子,每隔一会儿便绕着圈给满屋子的红烛剪灯芯。她想他一定是去处理这件事才迟迟不到的。天色微微擦白他还没来,她想他可能是被闹洞房的人绊住才耽误了。可是直到蜡烛燃尽,她也没有等来他,她想可能他是不胜酒力,喝醉了,不好意思见她,只道是躲在哪里呼呼大睡呢。她想如果他来,她应该跟他解释清楚,她叫秋悠云,她不是沐悠云,她不知道她为何会进了沐悠云的身子,她不知道沐悠云到底有没有跟沐晏在一起过。她想他会听她的解释,她想只要她说得足够明白,他是会懂的。可是最终她也没能等来跟他解释的机会,从那日起她便开始了禁足的生活,她只能在她的小院子里活动,荣墨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她给他写信,可每一封都是石沉大海。她想即使她解释清楚,荣墨也明白了,可如果沐悠云和沐晏真的有什么的话,他还会要她吗?绝望好似藤蔓,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如蛇般挤压这她。她最开始想着自己能逃出去,可是周围既有侍卫,暗中还有暗卫,她又不会武功,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她想着,也许他有一天会想通,他会知道这是太子联合沐晏下的一步棋,他那么聪明,总会明白的。每每想到这里,就会一个人发好长时间的呆,待重新醒转过来,总会发现泪水已经润湿了衣衫。她始终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两个月做对了什么,有到底做错了什么。每日端进来的饭菜她也很少用,总是用筷子夹起最上层的几粒米,就觉得没有胃口,连提着筷子都有点儿力不从心。她想,也许大婚那日,她不理会真相而为自己分辨两句,如果这样,那他一定会信她的吧?他会信她的吧?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她的脸上已经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可是她还会每天都写一封信给荣墨,这封信往往很短,但是她却一整天都在写,晚上点了蜡烛也要写,就这样,又过了四个月之后,她身体支撑不住,终于病倒了。那日大雪,悠云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样大的雪怕是已经把湖边的那些银杏叶埋住了吧。”她看着眼前一片枯黄的银杏叶,好似看到了那日幽静的夜色,好似看到了他唇边温柔的笑意,好似看到了他如海般深沉的眸子:“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那一天她没有再叫侍卫送信,侍卫好奇,就去看她,可是她却紧紧攥着笔,趴在桌子上已然没了气息。
秋悠云历劫归来,刚刚转醒就要下界去陵湘国,她想知道那个她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到底为何不理会她。于是她不顾劝阻来到凡间,正赶上荣墨得到悠云离世的消息赶来。荣墨屏退了下人,独自站在那间屋子里,背影萧索而又寂寥。悠云隐身站在他身后,现在看他依然觉得心酸。他喃喃道:“为何不再多等我几天?为何不再多等我几天?”他向来平静的脸上此刻恨意、怜惜、悔意相互交杂。他坐到她身边,握着她形容枯槁的手说道:“我这府中安插的都是他的眼线,我只能让侍卫将你保护起来,让太子觉得你是我的弃子,让他知道你在我这里过得不好他才不会再对你下手。我的大军已经东来,只消再待几日太子就真的无法伤害你了,你说你,为何不多待我几天?我放在你米饭中的字条你也不看,我便把字条夹在你的冬衣里,你还是没看到吗?你是不是怨我?为什么??”他突然噤声了,把全无气息的她的拳头打开,只见她掌心握着一一堆枯黄的碎片,那正是一片银杏叶的形状。又见她胳膊下压着一张纸,看样子是她写的,他从未看过她的字,她字迹娟秀,却好像每个字都写得很吃力。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
“与你说了那么多真得有点儿累了,其实我们只共同度过了短短一个秋季,我们之间说过几次话我都可以数得清,可为什么我独自思念你的时间会比我们共同度过的时间都长?我是不甘心的,情不知所起,不知所踪,历久而弥新,历劫而弥坚……”之后的字她没能继续写下去,恐怕那时已经支持不住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抱住她软绵绵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是为夫无能,是为夫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