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湖边的银杏林中立着两人。一个面对湖水,身姿挺拔;一个微微落后他一步,长身玉立,婷婷若仙。悠云在他身后站定,轻声问道:“为何约在此处,为何约在晚上?”荣墨见她来了便转过身来说道:“香山居士曾云:‘昼听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从现下的美景看来,古人诚不我欺。”他一边说,一边执起她的手,向上绾了她的袖子,见淤青已退,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没有伤到你吧?”悠云不禁笑了:“哪就那么娇贵?”“哈哈。”荣墨爽朗一笑道:“悠云性格坚韧,人又通透,一般人定是伤不了的。”悠云被他夸得感到有些热,也不知这秋来夜凉,哪里还热了,回避了他的眼神,低头道:“你今日找我何事?”“我在你附近安排了暗卫,他们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实从你入住驿馆开始就一直在那里,只是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同了,我要先征得你的同意。”悠云听到这话,微微扬头问他:“所以你大老远地约我来就为这事儿?”
秋风轻拂,荣墨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她的肩头,拈起一片落在她肩上的银杏叶子:“自然还有别的事,只是这事儿很重要,你若不同意,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让你住进王府呆在我身边了。”悠云听了这话,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手中却夺下他捏着的那片金黄叶子,笑道:“你不会又要刺我一剑让我留在王府不走吧?”她又怨道:“这种伎俩也太过粗暴,下次寻一个好借口再来好不好?”荣墨乌黑的眸子里噙了一丝别样的笑意:“虽然简单粗暴,却最有效,”他又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放心,那日不得已之举,以后我再也不会伤你。”悠云脸上微红,湖水那一边的圆月被云彩遮住了如花容颜,正好将女子的那些情绪都隐藏了起来,一地的银杏叶像是一张金黄的地毯缠绕在两人脚下。她墨发轻扬,丝丝缕缕,缠绵悱恻。半晌,才道:“暗卫的事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我能有什么怨言呢?”荣墨叮嘱道:“那你以后可以多出去走走,别只呆在屋子里闷坏了。”悠云点头,夹着叶片的手背到身后:“好。”“嗯,夜凉,我送你回去吧。”“等等,”悠云叫住他:“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悠云抬起头,直视他如海深沉的眸子,道:“悠云是心甘情愿的。”荣墨有片刻的怔愣,片刻后,嘴角不自禁地牵起一丝极温柔的笑容,眼中亦浮上一层温润笑意:“那便好。”
大婚之日不知不觉就来了,悠云被人扶上了花轿,整个早上都被人扶到这儿又扶到那,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自己的脚尖。她饿得有点儿发晕再加上没有休息好,心里期盼着仪式赶紧结束。好在花轿已经停在了王府大门。“新娘跨火盆。”悠云被推到火盆前,盆中火焰正旺,可悠云的衣裙是坠地的。她正在犹豫之间,突然肩膀一紧,感觉天旋地转。刚想挣扎,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别怕,我抱你过去。”就这样悠云被抱着过了一个又一个障碍,鼻尖氤氲的清冽香气悠悠扬扬。如今她像一个听话的小猫躲在丈夫怀中,自从她来到这世间从来没有此刻觉得安心。直到荣墨将她小心放在地上,这里人声鼎沸,悠云知道已经到了拜堂的地方了,他没法再抱着她了,拜堂总要她自己来的。
“王爷慢着!”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荣墨也主婚人的谈话。悠云听出这是沐晏的声音。“何事?”悠云感觉到荣墨声音里有淡淡不悦。突然间,悠云眼前大亮,盖头被沐晏抓在手里,此刻她正站在大堂的最前面,面对着众多客人。与她并肩的是荣墨,而他们对面的是沐晏。全场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荣墨眼中冷意乍现:“你这是何意?”沐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王爷不能娶她。”“来人,沐公子喝多了,带他下去。”还未待尹侍卫动作,沐晏抢白道:“沐悠云是我的女人,所以,她不能嫁给你!”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悠云嘴角勉强挤出的笑瞬间僵住,在他说话的刹那心脏漏跳了两拍。一旁的荣齐看到这边的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愤怒道:“沐晏,悠云她是你妹妹,你怎么醉酒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子这时也凑了过来:“老四,本太子看沐晏刚从外面进来,可是没有喝酒的。”悠云压低声音怒道:“皇兄,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沐晏斜眼看着悠云,目光里满是不屑和嘲弄:“悠云,你也太健忘了,怎么还叫我皇兄,你忘了你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时叫我什么来着?”沐晏声音虽低,状似闺中密语,实则整个大堂都能听到。悠云脑中瞬间“嗡”的一下,站立不稳,直要向后倒去,突然腰间被一个手臂勾住。她慢慢向荣墨看去,只见他面色微白,虽然一只手紧紧扶着她的腰,目光却并未看向她。荣齐气得跳脚:“你胡说些什么?”太子吃吃地笑了一会儿,说道:“我说永顺公主,你不仅是不守妇道,你这还是**呢!”荣齐的眼睛在他二哥、悠云和沐晏之间来回转,他显然是不相信悠云是这样的人,可是为什么不见悠云解释?悠云这时下意识地想反驳,可她也不知道魂飞魄散的那个沐悠云与沐晏之间到底有没有。她想到死去的沐悠云生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救出沐晏,她还想到沐晏听到她叫他皇兄时的惊奇,还想到沐晏未经传唤径自闯进她内室,这些仿佛都与今天的事情有关系。但是她错就错在,她的一时犹豫在别人眼中就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