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本拖着几乎使不上力气的双腿,颤巍巍的身影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一样,成然母亲市井而又伟大的脸庞一次次地在顾本脑海中浮现,又一次比一次清晰,每一次的清晰都几乎让顾本无力支撑。
成然母亲爱成然,也像爱成然那样照顾顾本在他们家的每一天,表面上她似乎只在用做饭这样一个简单的方法留住儿子身边的这位难得的朋友,又在一顿饭花掉他们三顿饭的价钱来供养这样一位“贵公子”,而顾本……他却残忍地伤害了成妈妈最爱的儿子,使他在最好的年华里锒铛入狱!
顾本于支撑不住了,突如其来沉重的负罪感压得他没有了半分力气支撑这个令他有些厌倦的躯壳,也许,他会如同一个小姑娘一样颓然倒地,嚎啕大哭,以此来向那个对自己无比慈爱的妇人道歉。
残余的冷静使顾本生怕这样狼狈的样子被人无意间撞见,只好仓皇逃入路边丛林中的石凳上。有了黑暗的笼罩,似乎觉得安然了许多。双手支撑在石桌上,冰冷的触觉唤回了顾本一丝的冷静,嘴里只是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自从成然入狱,顾本每天都生活在无边的自责与忏悔中,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虽然这件事情一直都由丁熠阁一人来办的,虽然他只是事后才知道丁熠阁已经“办妥”了所有,但是,最终也是因为成然发现了他和丁熠阁之间不合常理的存在而惹祸上身的!
“哗啦啦!~~~”一阵细碎的声音,打破了这方只有顾本一个人低泣的空间。
神经紧张的顾本一个机灵站起来,那一刹那,心脏似乎都停止了一样,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声音的源头,姿势像极了昼伏夜出的猫头鹰,“是谁在那里?!……”
树荫后面,随着响声越来越大,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映入顾本的视线,仅仅凭借橘色路灯照射下来的光线还不足让顾本认出,只是紧紧握住拳头,看着那张被光照和树叶遮得有些斑驳的脸,一心疑惑。
“打扰”到顾本的那个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门心思觉得自己一直坐在这里似乎扰了他人清净,可是,上帝呀,是我先在这里的呀!尽管心里这么想,但仍然带着抱歉的语气开口道:“……那个,抱歉,我,似乎打扰到你了。”
平日里顾本几乎不和其他同学有过多的眼神接触,更多的时候是他低着头,用声音来判断对方,所以,顾本是那种先认声音后认脸的类型,这个声音一出现,顾本只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那个……”
那个人又走进了一些,这次两人的距离仅仅只有三米左右,一靠近,反应力比顾本略快一步的对方立刻认出了他:“顾本!”
顾本定睛一看,脑子里已经认出了他是谁,但是,好像将他的名字忘了……
“你不认识我吗?我是高树,1班的高树。”那个人激动起来,看着顾本略微尴尬的样子失笑起来。
哦,是的,他是叫高树,那个军训期间将小柏烫伤的那个人;每次期末考试成绩都和他不相上下的那个高树;那个无论走在哪里都有人群簇拥的学生;那个和自己和小阁比起来有些高调的人。
顾本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他为什么逃课,作为一个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人,逃课这件事情本不应该出现才对,自己今天反常的表现也只是因为要送成然回家而已。
一听顾本这样问,高树仿佛被噎了一下:“那个,我,……”高树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立即改口道:“我现在正要走,你,那个,你要不要回去,一起?”
顾本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高树沉吟了一下说:“没大听清,只听到了一些对不起之类的话,……或许,我打扰到你了。”
这时顾本才有些后知后觉,刚才,自己的突然闯入也许无意间扰了他人清净,自己倒先兴师问罪起来了,急忙道歉:“抱歉,额,我只是,只是,有一些事情而已,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顾本在高树的眼神下几乎是狼狈出逃,转身就冲出了小树林。只听得高树在后面连声喊:“顾本,顾本!……”但是,没办法,人已经跑远了。
顾本边跑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灵光的脑袋,也为了躲开高树的眼神他走的比平日里快好多。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次无意间撞到的高树将成为自己这一生最好的同性朋友!
狂冲回去的顾本跑到教学楼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顾本松了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跨台阶上二楼。教室里人声嘈杂,很符合这个年纪的学生们的状态,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情况下,顾本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平日里,只要自己一坐下来,朱小柏一时间凑过来和他讲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顾本已然习以为常,不过,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他扭头,……朱小柏的座位空空如也,哦,忘了,她被班长叫去学生会了。
一瞬间,顾本有些失落,心思细重的他总喜欢胡思乱想,而这些沉重的心思都会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所以,聪慧的朱小柏都会在第一时间询问他是否有了什么烦心事,也会想尽办法让他开心,可是,最近因为成然的出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本想起成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朱小柏喜欢自己,或者,可以尝试性地与小柏交往一下,看自己真真正正地属于“那一类人”。在班里的吵闹声中,顾本再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全然没有发觉丁熠阁坐在了自己前桌的座位上,正好倒着和自己面对面。
“你去哪了?”
“诶?……”顾本愕然,被迫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回现实,面对丁熠阁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他略微有些惊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两个人应该在吵架中。
丁熠阁眼睛紧紧盯住顾本,又重申了一遍:“我问你去哪了?”
想了一会,顾本只好装傻地如实回答:“……逃课!”短短的几秒钟内,他已经为今天晚上自己去找成然这件事情下了判断——不告诉丁熠阁!
“你以为你的这种行为我看不出来是逃课吗?你干嘛去了?”丁熠阁咄咄逼人。
顾本被丁熠阁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是,当他忽然感觉到此时的丁熠阁应该在和自己冷战才对,这时却来质问自己去哪了,自尊心有些强的顾本忽然就没有了想要回答他的想法:“我应该没有义务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