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节撰稿人:拂懒阁女官呈蓿】
晴教坊。
晴川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片刻,她怒极反笑。
“尔等的意思,是本宫连处置小小宫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她端起茶盖,轻轻刮过茶身,兹兹的声音格外悦耳。
“微臣不敢。”懒懒跪在她身前,她身后是如今的禁卫军副统领--墨家军副将明明,二人皆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姐姐何必如此动怒。懒大人同明大人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桑贵人拿起身侧丝帕,轻抿了抿唇角,柔声劝道。
“哦?那起**婢犯了宫规以下犯上,本宫惩治她们,也是本宫职责所在。懒大人,你说是也不是?”那起子墙头草见风使舵,见圣上几日不来她宫里,日日同那什么新星美人宿在九州清晏,便越发不待见她晴教坊的命令。若不是她今日兴致好,去御花园一转,她还不晓得她们竟然敢在背后说她的闲话。失宠?笑话!她和四爷的感情,是那起子番女可比的吗?不知好歹的东西,她动不了那几个番女,还整治不了几个宫婢吗?一丈红已经是便宜她们了!
桑贵人接过多多手中的团扇,将沾了香汗的丝帕递给她。她轻摇着团扇,语气凉凉地道:“姐姐所言极是,圣上不在,姐姐统领六宫,位同副后,惩治宫婢自然是姐姐的职责所在。”她特意提起“副后”,便是提醒她要有自知之明,无论如何,她如今都还不是皇后。见晴川狠狠瞪她,她又莞尔一笑,道,“只是妹妹从前读女则,一直感佩长孙皇后坤厚载物,德合无疆的凤仪。想必姐姐,也如长孙皇后一般,最是御下宽仁的。”不过几句碎嘴,却要仗杀一百一十三人,未免太过血腥,她想想就觉得几欲作呕。
晴川看着桑桑的脸,长久地没有说话,其实她不过一时气急,气过了本就想放了那群贱婢,每人赏几十大板也就是了。可偏偏这些人一个个地都跑出来阻止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尤其桑贵人,作出什么大善人的模样。
她突然妖媚地掩唇笑了:“既是妹妹如此说,那本宫便饶了那群奴才。懒大人和明大人可以放心了。”她伸手挥退了二人,又转头对桑贵人道,“妹妹真真是心善,怎地当时不替墨大人向圣上求情呢?”她又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本宫想起来了,妹妹早已解释过,与墨大人并无私交。也是,本宫近日仿佛听闻,墨大人病死宁古塔,留下墨氏遗孤却不知所踪?哎呀,本宫真想瞧瞧那孩子生的模样,可惜呀!”她啧啧地摇了摇头。
桑贵人闻言如遭电击,一时没有了言语。晴川看着她大受打击的模样,心情突然转晴,笑着起了身,这个时辰,还是去华清池沐个浴吧。
“姐姐不是知道吗?”桑贵人的声音悠悠传来,晴川顿住了步子,她知道什么?“只要是姐姐不想再见到的人,即便是……我也……”,桑贵人的声音却越来越低,低得她再也听不见,没来由地,她心下有些慌乱。
她拂了拂手,随意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宫要去沐浴了。你先回宫去吧。”便再不留恋朝外走去,影子和非攻自是紧紧跟在身后。
“恭送姐姐”
自那日后,苏西接连来了两日,第一回来时懒大人也在,她便陪着懒大人喝了会儿茶,下了几盘棋。可她明显心不在焉,连着几盘都输得极惨。
苏西其实是混血儿,她娘亲是新星公主,她爹是泼墨有名的围棋国手。她自小便尽得其父真传,一局卡布奇诺,除了懒大人,还无人能解。上回密探与她手谈,输得一败涂地,此后她便只同懒大人下棋了。懒大人棋艺精湛,可二人总是保持着你赢一局我赢一局的平衡,从未像这样失准过。
“苏西,你今日有心事。”懒大人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下了一手杀棋,苏西又输了。她索性耍赖,双手一挥,棋子全乱了,甚至还有几粒掉到了桌下。
“不玩了不玩了。”她像孩子一般撒泼。
看也不用看,我便知道懒大人必定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只因我听到了她不自觉溢出喉间的轻笑,和握住苏西柔荑的那只纤长的手,我的心微微发疼。
苏西第二回来的时候,懒大人正好不在。
不,不对,此刻,她已经回了来。
正在后院看着那对相拥的男女--墨迹和苏西。我端了茶水过来,正好见了这一幕,我惊得忘了手中托盘。茶杯落地,瓷器碎裂之声惊醒了那对情深的爱侣。
墨迹竟然和苏西!竟然和苏西一起背叛了懒大人!
我看向懒大人,却见她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表情肃穆,不发一语。最好的兄弟和最爱的女人,我的懒大人,她的心里该有多痛?
苏西护在墨迹身前,一脸坚决地对懒大人道:“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难道关你的事吗?
懒大人依旧一动未动,也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苏西护在墨迹身前的手。
“苏西,你让开,这是我和懒懒之间的事。”墨迹轻轻推开苏西,苏西站到了一旁。
他抽出了腰间软剑,指向了懒大人。
剑尖锋利,泛着蓝光,极速地朝懒大人奔来,懒大人却依旧未动。
啊!
一切都结束了!
我挡在了懒大人身前,能为她死,我很开心。我缓缓倒下,身前插着墨迹的软剑,身后,插着懒大人随身的短刃,我笑了。
“呈呈,我早知道你是新星的奸细。”懒大人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仍是熟悉的慵懒,仿佛什么都打不破她的平静。
泪水缓缓滑过眼角,落到尘土里。是啊!早知道,我也早知道你知道,早知道我的伪装瞒不过你,早知道新星的美人计不会成功。九州清晏的那三人,也许早已不在了吧,泼墨王朝,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可懒懒,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真心。
香露瓶从怀中落下,掉到地上,碎裂。裂土芬芳,原是我想给你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