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从北海道回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的秋末了。
这半年中,我的感情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那次之后,我们没有争吵,但是感情一下子由沸点降到冰点了。就像一个太过完美的瓷瓶,一旦有微小的裂痕就难以弥补。我知道阿筠与安川完美的婚礼证明我错了,我也试图对他解释我之前的忧虑,但是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听我提起那次就厌烦。中秋节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看到了那恶心的一幕:他跟一个女人赤条条躺在床上!我简直无法相信,那个禽兽竟然是我从前的模范丈夫。我们都很干脆,打算离婚。公公婆婆赶来苦劝,信基督的他们在胸口划着十字,但我们还是离了。他把房子和BMWMINI都留给了我,但我对他的这种仁慈没有半点感激。
在我跟阿筠讲这些的时候,我没有称他“老公”,只是直呼他的名字“恩势”。
听我念叨完我的遭遇,阿筠平静地对我说:“我也离婚了。”
我哑然,不容我自责,阿筠说:“安川死了。”
那个花一样的男人,死了?
“他只爱过一个人。”阿筠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心里一咯噔,问:“那个人,是不是叫成仔?”
阿筠给我递过来一张照片,我惊到说不出一个字:照片上两个相拥得亲密无间的男子,一个是安川,一个,竟然是我那久已不见的前夫恩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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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筠说:“我和安川相识,是两年前在大阪的酒吧,那里BL是有名的,但是,迷上他,我就完全没往那方面联想过。彼时他也是刚到日本不久,我们都很孤独。我早感觉安川也许并不太爱我,但我无怨无悔。他答应结婚,但要回国一趟。我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孩子,结婚大事,回国见过母亲是应该的。就是那次,我和安川、你和恩势在花场遇见了。我们打算好在北海道定居,谁知道小说里的情节会发生在他身上?幸福戛然而止了——他检查出了肝癌,而且已经是晚期了。我第一次觉得他那么依赖我,但是,我怎么劝说他都不同意化疗,只是一直对我说对不起,本来想着能让大家都能好过的……在他一再要求下,中秋那天,我们去离婚了。中秋之后,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完全理不清头绪了,问:“照片是怎么回事?照片写着“重阳”,这么说安川离开你之后,见到恩势了?”
阿筠说:“安川走了之后,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于是我回国,回到了花场。婆婆似乎对安川的病一无所知,她说安川突然一个人回来了,他说重阳也是敬老节,要回来看看妈,还去给父亲上了坟。可是他住了一个星期又离开了。”
阿筠继续道:“你说的那个成仔,的确是安家的员工。成仔说,他跟我一样,爱过安川。成仔把带到我安川的房间,给我看这张照片。这照片是在安川父亲墓前,成仔给安川和恩势拍的。”
我还是在云里雾里,喃喃地念着他们的名字,却实在无法将两个在花场见面时似乎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阿筠说:“我拿了这个照片去问婆婆。谁知道她一见照片,竟然满面是泪。婆婆告诉我,原来,安川跟恩势早就认识,两家也都认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大概是很多年前,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感情就开始了。再隐秘的感情也瞒不过家人的,两家人当然都极力反对,恩势的基督徒的父母绝不允许这违背教义的感情,安川的父亲则在一次争吵中脑溢血去世了。恩势在父母的反复要求下,开始找女朋友,还跟你结婚了。安川则因为愧对父亲,也因为逃避你和恩势的结合,去了日本。这就是来龙去脉,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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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筠给了我一个博客地址,是成仔告诉她的,安川生前的博客。博客的背景就是照片上那片忧伤、不祥的白花。
最后更新的日期正是半个月前,重阳节那天,安川将那张合影放在了首页,照片下面是几行小字:
与恩势,在父亲墓前。九月初九,两阳相重,我却将要归于阴曹地府了。这白花,是曼陀罗花,又叫死亡之花。秋天叶落花开,冬天花谢叶生,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所以又叫彼岸花。彼岸若有救赎,我在彼岸等你。
下面几行字,是十天前恩势的回复:
安川,我来得迟了。今天是霜降,公墓的曼陀罗花萎谢了,你在下面是否会像我一样冷?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我曾经最爱的人和他最爱的人,气如山涌。这是怎样纠结的感情啊。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安川和成仔,我对恩势说:“他们是那么不容易……”不知该为自己还是为他们而流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眼前的照片上的白色曼陀罗花连成了一片汪洋。
何必再为他流泪
(一)
1991年,那年,我刚刚中学毕业,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我却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枯燥无味的生活令我烦得要命。后来,在朋友帮助之下,我在一间寻呼台工作,一做就是数年,那时候是九十年代,传呼机很普遍。
有一天,同事阳阳生日,她邀请我到他家里为她庆祝,在生日宴会上,我认识阿荣。说来也巧!阿荣居然是阳阳的哥哥,他是一名医生,也许这就是缘份吧。
我和阿荣建立友谊,随后发展爱情,一年过去了,我发现他的表现不错,便打算带他见我父母。周末,我带他回家一趟,家人对他的印象挺不错,不过,事后父亲对我说:“我觉得阿荣这个人挺花心的,月儿,你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啊!”
第一次认识阿荣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到处留情,****倜傥,不过他对我承诺: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当时,我搂着父亲的脖子,说:“阿爸,我长这么大了,我会处理自己的感情。”
父亲又说:“总之,你多长一个心眼吧?”
我随意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啰嗦!”说完,便借故走开了。
正因为我没有听爸爸的话,没有多长一个心眼,一次又一次地遭到伤害。有一天,我对阿荣说:“我想读书!”
阿荣看着我,奇怪地问:“你读书?读什么书?”
“我想学医,学药剂这一科。”我说。
“你不是有一份工作了吗?还学药剂?很辛苦。”他打击我的信心,似乎也在心疼我,不过,我还是我坚持:“寻呼台这份工作才辛苦呢!我早就不想干了,更何况,我想亲近你多些嘛,将来我毕业之后,和你在同一间医院上班。”
阿荣笑说:“嘿嘿,你真会说话……”他见我很认真的样子,便收住笑容,问道:“你真的想学药剂?”
我有些为难:“可惜,我家里没钱,根本供不起我,而我打工赚来的钱早就给我弟妹读书去了。”
他说:“你没钱,我来供你读书!”
“真的?你没骗我?”我觉的很意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傻瓜,我几时有骗你啊!”他微妙地一笑,压低着声音对我说,并在我地脸上亲了一下。我高兴不已,搂着他,吻他,他也搂着我,吻我,那一刻,我很开心,有一个如此对我好的男人夫复何求呢?果然,他托关系在四会市卫校找到学位,我弈辞退寻呼台的工作,九月份,我入读四会市卫校药剂班,一共三年课程。
(二)
有人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男人何尝一样?尤其是感情。自从读书之后,我和阿荣来往的次数少了,一直都是电话联系。元旦期间,学校放假了,我回了一趟家,大弟弟耀辉告诉我:阿荣在外面有一个女人。我不相信,耀辉说:“是真的,姐!我没有骗你。我们的班主任住院了,那天,我和几个同学去医院探病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荣哥和一位护士姐姐蛮亲热。”
我问:“你看错了吧?”
耀辉又说:“不会错!难道荣哥我不认识吗?”
我对弟弟的话半信半疑,于是,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阿荣的家,刚想敲门的时候,突然,门开了,出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是阿荣,他一看见我便有些吃惊:“月儿!你怎么来了?”
我还未回答,他身边的女子便说:“哦?她就是你的女朋友月儿啊?”
“是的。”他回答。送走那个女人,我问他:“那个女的是谁?”
他如实地说:“她叫敏霞,是我的一位同事,她来借东西。”
“真的借东西这么简单?”
“你以为是什么?”他问。
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另外有个女人呢!”
“月儿!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不会有其她女人,难道你怀疑我,不相信我吗?”他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眼含泪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刚才我只是跟你开玩笑,我相信你就是!”我感动不已,说完,我投进他的怀抱,他也很自然地搂住我。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相信了他,被他骗了五年感情。
每个人都有性冲动,因为我把持不住性诱惑,所以两次跟他发生性关系,两次都怀孕了,我以为他会和我结婚,但是,他却每次都劝我:“打掉他吧?我不想那么快结婚,更不想那么快要孩子。”
于是,我听他地话,两次到医院做药流,为了他的面子,我不在他做事的医院动手术。做一次手术就痛苦一分,这不要紧,而他呢?从来没有问侯我,关心我,为此,我哭过,也和他吵过。其实,他和敏霞一直来往甚密,不只实朋友那么简单,说明白一点,她是他另外一个女朋友,他一脚踏两船,我居然蒙在鼓里。纸包不住火,直到有一天,终于让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学校放寒假了,我替阿荣的假打扫卫生,他不在家,只有我和他妹妹,以及他的父母。正当我收拾他房间的时侯,让我看见了不少女人衣物,还有避孕套和药物什么的,当时,我呆住了:阿荣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这时侯,阳阳走进来叫我出去喝甜汤,我抓起床上那些衣物,问阳阳:“这是谁的东西?”阳阳看了一眼,说:“哥哥经常带一些女孩回家过夜,这些东西,我也分不出谁是谁的了。”
很快,阿荣在外面回来了,我抓起那些衣物冲出房间,下了楼,把手上的衣物向他扔过去,大声质问几句。他呆住了,连忙捉住我的手,说:“月儿!呢听我说,我和敏霞是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