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惊问,同时脑子飞快的转动,试图理顺思绪。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好在房间里灯火通明,而且面对的这个男人眉清目秀,不像是个坏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再次瞪着面前这个人问。
我叫秦易。你现在在祠堂的偏房。他倒是回答的简明扼要。
我为什么跟你在这里?我朋友呢?我记得我们是在那家旅店啊!我忽然着急起来,不知道燕南现在怎么样了。
哦,你说那个跟你在一起的男人?他好好的,我只是趁他不备把你偷出来了而已。嘿嘿。秦易笑的很得意,彷佛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你?把我偷出来?你是什么人啊?你莫名其妙在干些什么呀你?我猛地爆发了,朝着面前这个叫秦易的人一通乱吼。随后我准备起身,刚动了一下却感到身体酸软,更是怒不可遏。
秦易好脾气的笑着,告诉我是因为迷香的缘故,不过刚刚那个小树叶已经让我清醒,两个小时后身体就没事了。
迷香?我心里闪过一阵寒意,这不是电影里才有的东西么?我抬头,看到他一直盯着我看,那目光带着研判,还有一些迷惑。这个时候,我才渐渐意识到恐惧,这个人,他是谁?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勉强跟他对视,想弄清楚他的意图。
半天,他忽然开口:唐诗?你不认识我了?
唐诗?!我心里嘀咕,咋不叫宋词啊。我摇头。
他不甘心,继续说:你别这样,你好好想想。对了,你老公跟你一起来的吗?你是怕他,所以不敢认我么?
说的是什么呀?我困惑不解,只是大力摇头:我说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他神色忽然变得恨恨的:如果是因为他,我现在杀了他!
我心头又是一紧,这人不太正常吧,随之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仰躲,许是椅子不稳,竟然倒了下去,可怜我无力起身,眼看要摔着,不料面前的秦易像个猴子般敏捷的窜过来要扶,椅子结结实实连我一起摔在他身上。他起身扶起我的椅子,边安顿我坐下,边忙不迭的问我摔疼了没有。
我看着他也不顾自己额头碰在椅子靠背上而流出的血,又是奇怪又是好笑,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刻,我怎么能笑的出来。
你流血了……你这个人真是好奇怪。麻烦你告诉我你偷――哦,你找我来干什么?
这是我首要弄明白的问题。
秦易没有回答,只是神神秘秘的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你看看,这下你不会说你不认识我吧。
我勉强接过。这是一个白色玉石莲花,看不出什么特别。秦易示意我往莲瓣上看。借着明亮的灯光,我看到上面两行小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古人张籍《节妇吟》中的千古名句。
你刻上的?你忘记了?你把莲花还给了我,然后你就再也不见我了。你现在想起来了吗?秦易说着说着脸色涨红,他抓着我的双臂使劲摇晃起来。
可怜我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情,就是他认错人了。而关于他和那个叫唐诗的女子的关系,从这一句诗里,便可知端倪。
我被他晃的几乎晕过去,而又没有力气反抗,只好嘴里应着: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秦易,你先放开我。
秦易松手,站的略微远了一点,沉思着说:一定是他们给你吃了什么药,所以你想不起来――对,就像他们给我吃的那种药一样,他们说我有病,把我关起来。嘿嘿!其实他们才有病呢!唐诗,你说是不是?我要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然后,我们俩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哈哈……
在灯光下,秦易白皙的面庞阴晴不定,那目光时而柔情时而阴狠,我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恐惧,啊的一声大叫出来……秦易闻声扑了过来,双手扎撒着来掐我的脖子想阻止我的叫声,随着椅子的再次倒地,我恐惧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踢开,一群人叫着涌了进来。为首的那个高大的身影狠命扯倒了扑在我身上的秦易,然后抱住了我,颤声叫着:娅娅,娅娅你没事吧?
是燕南,哦,是燕南!我泪水横流,我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说:我以为我弄丢你了,我急疯了。
就是那一刹那,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我的心房,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在那压迫神经的一幕结束之际,面前的这个男人给我的安全感让我忘记了世界,只拼命要抓住身边这软软的温柔。
回到旅馆,已经是凌晨三点,闹嚷嚷的人群散去,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我,燕南一刻都不曾离开我身边,他的右手握着我的,左手摸着我的头发,嘴里轻轻说:没事了乖,睡吧,我在身边呢。我像个躲在父亲怀里的女儿,终于安静的睡着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秦易,是店主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师从一位著名的雕刻家学习,不料爱上老先生新娶的娇妻唐诗,被逐出师门。本来性格就内向,抑郁成疾精神间歇性失常。那日,他看到了身穿唐诗一样白色风衣的我,于是引发了夜间的那场混乱。
5
第二日上午,我们逃一般的离开了尚书镇,尽管那店主一再解释道歉说这是个误会,我也只相信这是我们不该在他们神圣的祭祖日闯入这里的惩罚。
回程的路上,我和燕南都没了来时的兴奋和多话。他是因为一夜未睡过于疲倦,而我是因为满腹的心事和昨晚惊恐的回忆。
到了最近的服务区,燕南终于撑不住,趴在方向盘上休息。我想下车活动一下身体。刚推开车门,眼光就和旁边一辆车上下来的一对老夫妇接上了,他们慈眉善目的朝我笑:也是趁假日出去旅游呀?我笑着点头称是。老太太看到睡着的燕南,好心的说:是你先生吧?可不能疲劳驾驶,多休息一会儿再上路,安全第一!你们年轻人啊,总是不注意……
老先生打断她:哎,你就是这么唠叨,难道人家太太不知道心疼他么?要你多操心。
两人碎碎讲着走开了。留下内心无味杂陈的我,摩挲着手里的披肩,看着睡着的燕南发楞。电话铃声同时惊醒了我和他,我转过头,留心到他讲:嗯,没事,晚上到家,不用等我吃晚饭……
酸楚的感觉完全摄住了我的心,我觉得老天给自己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燕南本是送我来约会,而我竟然喜欢上了他。
继续上路,依然沉默。天阴的似乎要攥出水来。黄昏时分,大雾弥漫了高速公路,燕南小心翼翼的开着车,音乐声音调的很低。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燕南忽然开口。
我惊诧的用眼光确认,想弄清楚他是自语还是对我讲话。
他没有看我,只是仔细分辨着前方可见范围的那段路上的标识。
我的尴尬和波动只在内心停留了几秒钟便迅速开口:呵,当然,你要是讨厌我肯定不会跟我一起玩呀。
嗯?你在逃避什么么?他说的很吃力,彷佛说这些和大雾中行车一样艰难。
我沉默,你明知道我为什么逃避。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就算是个自己一个假期,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明白,不用说了。我坚定的回答。
这下轮到他尴尬了,我想他一定在懊悔自己自作多情。如果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那么最残忍的坚持便是,我知道自己喜欢你,可我不能告诉你。
我闭上眼睛装睡,脑子里想的是燕南以前讲过的他的婚姻。秉性迥异的两个人,在共同生活中磨合,很平淡,但是我想这也是一种幸福――燕南提到时说:我没有过你们所谓的什么恋爱感觉,只是在该结婚的时候结婚了,但是这样也挺好不是?――我不能确切的体会他的意思,但我领会到的是,他们,过得不错!
打扰别人的幸福,一向是我所不齿的,这足可以解释我的隐瞒。
我们在晚上8点的时候回到了家,假期的旅程就这样在一种奇妙而又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于城我再没能联系上。而其实我的心思早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6
我和燕南的关系变得很奇怪。
他对我的关心一如既往,自然的如同生活中喝水吃饭一样。我接受着又要掩饰自己的快乐,对于生性直率的我,这是一种分裂的痛苦。
那日跟他一起吃饭,注意到他衬衣的扣子掉了一颗,我从鼻子里哼着说:她真失职。那个她字,说得是那样不屑,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你老婆”或者类似的字眼,只能用那个看似遥远的人称代词。
燕南笑笑,想了一下才回答:她没有你那么细心。
喔,那你叫她让我来照顾你。我这话快的都没经过大脑。然后,我们同时都愣了。燕南看着我,我心跳加速,难不成,我真的要缴械投降?!
别在意,我很情绪化,说话不经大脑……我马上语无伦次的解释,我不知道是谁在控制自己的语言能力,颠三倒四,一会儿冲动一会儿理智。
好在燕南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我见燕南的次数并不多,也不过是一起吃吃饭。但面对他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吃不下,只是安静的蜷缩在椅子上看着他吃,心里倒计着离别的时刻。而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看到身边有恋人出没便要抓狂,死按着自己的手不去动手机按键。
不只是如此,还有我个性中一些无法控制的因素,比如我们在白天在网上聊天,如果他下班告别的时候说:我回家了。我便觉得这是他在提醒我自己是有家的男人;如果他什么也没说便走了,我又觉得他是对我不理不睬讨厌我了。我知道,感情已经疯狂的占领了我的内心,我对他的在意已经处于癫狂状态,如同烈马狂奔,缰绳对它起不了作用了。
一日,在工作上受了极大的委屈之后我终于爆发了,我打电话给他,直截了当的问:我们能在一起吗?如果有机会你会选择我吗?
我等待他铿锵有力的答案。
时间慢的像是要杀死人了。我终于听到他开口:娅娅,你有些冲动,我……我并不想得到什么,我结婚7年了,虽说没有爱情,但亲情至少是已经建筑的牢固。所以,我……
我挂了电话,找了个角落擦了眼泪。
你可以说一切只是因着好男人的责任感;你也可以说生活的残酷便是把你所憧憬的美好真实的展现在你面前,然后撕碎它。
总之,这不是个很好的结局,对我。但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要什么。
手机又响,我镇定一下心绪接听,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喂?娅娅?我是燕南的太太,刚才我就在他身边……
我一阵晕眩。
7
身体忽然受到极大的颠簸,我猛地睁开眼睛。燕南歉意的笑:这段路路况不好,别睡了。我迷迷糊糊的看窗外,车行的很慢,大片的田野里农人忙碌着,远处城市的轮廓正在向我们靠近。
马上到目的地了,你不是要联系你的那个朋友吗?燕南提醒我。
我仍在疑惑中,还没弄明白身在何处。但仍然听他的话拿起手机拨号,是占线的声音。我攥着手机,模糊的想起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极长又曲折的梦,可那种真实与逻辑性让我惊心。
停顿一下,再次拨打,电话里那个刻板的声音说: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我内心一阵发冷,纵身抓住燕南的胳膊:我们回去吧。
燕南诧异的问:不去尚书镇了?
这时候,车上的CD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忽然有女声幽幽的唱: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伤情
2002年
这一年,白夏刚刚大学毕业。
从单纯的校园到纷繁的社会,周围的世界忽然变得象城市夜晚亮起的霓虹灯,五颜六色,似乎要照花人的眼睛。
身边同龄的女孩子要么在嗲男朋友,要么在父母面前撒娇,可那都不是白夏。身在异乡,没有爱情,连工作都不甚稳定,白夏常常站在黄昏的风里,听街头梧桐叶子飒飒作响,于是就回忆起教学楼温暖的灯光和好友一起笑闹的日子,然后抱紧双臂,感觉有种冰冷的东西从心底浮起,慢慢的,浸在眼眶里,打转。
日子忧郁的像湿了水的蓝。
同租住房子的室友说,你应该恋爱,这样你就会快乐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帮你介绍?
她微笑,咬着下唇,慢慢的想着说:要高大、要帅气、要个性、要外向,不要太胖的,也不要戴眼镜的……还没说完,室友便躲在一边掏耳朵了。
其实,和对未来想象一样,爱人的标准在她心里也是模糊的,也许那些高大帅气个性的符号不过是一本本爱情小说里男主角的背影。在那些孤独动荡的日子里,她便是在想象中爱上这样的主人公,在心里开始一场场暗无天日的恋爱。
她知道自己不够现实,可,现实就是一件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事情么?如果不,则不如现在的状态,蜗居在自己的内心,未尝是件坏事。
她是在这种状况下认识的的莫遇。莫遇是转了好几个圈的朋友的朋友。那次聚会上,白夏和他都在角落里沉默,周围的热闹到他们身边似乎被阻拦和隔绝。白夏注意到对面这个男人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这笑容让白夏觉得温暖和安全。
HI。白夏轻轻的打招呼。
先是客气。然后自我介绍,并谈到自己和聚会主人的关系,白夏得知莫遇是从另外一个城市过来的。再然后分别介绍自己的籍贯和母校,终于白夏发现这个叫莫遇的男人和自己大学好友的家是在同一个地方。那是一个美丽的山城,白夏不止一次的听好友这么说。好友毕业后便回了家乡工作,数次邀请白夏去玩。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了。那个夜晚,他们的话题便由此热烈开来,角落里沉闷的空气慢慢的被撕成碎片乃至最后消失不见,白夏看到莫遇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愉快的光芒,她的心也快活了许多。
许是同在异乡,许是因着大学好友的缘故,反正白夏和莫遇的关系渐渐熟络起来。莫遇常常会在晚饭后打电话给她,一起聊他家乡小城的美景、聊现在的生活,她感觉自己郁闷的情绪通过细细的电话线,渐渐的在消失不见。
室友笑问:你恋爱了?
是么?她惊问自己,这是恋爱么?
马上她就得出答案了:不,他才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不高大、性格内向、还戴着眼镜,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每天给你打电话,你接的那么高兴啊。室友笑嘻嘻的,不是恋爱么?鬼才信!
她有些愤愤然,他明明和自己预想的男友不一样么,怎么可能?
偏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室友狡黠的眨着眼睛看她。
她一把拽起话筒,果然是他,温和的声音象是刚跃出水面的小鱼。
可在白夏此时听来,这声音却击中了她正和室友好强争胜的要害。她于是没好气的说:干吗呀?我都睡了。对方明显的错愕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白夏咬咬牙,继续说:以后不要每天都打电话了……
莫遇的声音低了一下:好的,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白夏的心瞬时象是被小虫子叮了一下,可是当她抬头看到室友诧异的目光时,便重重的放下话筒,带着胜利的微笑说:看,这下你信了吧?
自此,莫遇的电话便不见了,白夏偶尔会有些惆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任性破坏了原本很美好的感情。可她又想:无所谓,反正他不符合我心中男友的标准。
许是青春都是一样的迷惘和****,我们还不能拨开表面的纷扰,直接抵达内心。
2003年
时间的脚步溜的悄无声息,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2003年该是白夏最难过的一年吧。
先是辛辛苦苦打拼的工作刚站稳脚步,便因公司倒闭而失业,接着又遭遇失恋。
这个男友是符合先前白夏细数过的那些标准的,高大帅气、个性外向,而且嘴巴甜,脑筋快。可白夏却忽略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颗不求上进懒惰的心。
数次的争吵与忍让里,白夏又诧异又痛恨自己的不果断。本已无望的爱情最后彻底断裂在那个男人的背叛上。好强的白夏被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