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辰听他们又在拿他相亲的事情当笑话,也不好再跟着调侃。王强听完,愈发觉得今晚是真心躲不过去,赶紧走到周姑姑面前,请求她给那个女鬼念念佛经,超度超度她,最起码晚上让她先不要过来。
周老师上了年纪,每日参禅念佛,大家习惯的称她周姑,她又是个居士,当然不止自己修佛,更是把佛的知见告诉周边人,让更多的人通过佛的方法,走向幸福。
周姑抬头,大家也都不再嬉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她转向王强,“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自净其意’——通过自觉的修持断恶修善,净化自己的思想意念。所谓净化,就是消除烦恼,自净其意,明心见性,无明即消……阿弥陀佛!”
众人无不静静的听着周姑讲解,虽不信佛,但是每当听她说起,都会暂且放下谈笑风生,一切得以解脱,归于自然;尤其是叶一辰,总能静下心来,真真的感受着世间的美好空无,从而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离苦得乐。
王强似乎突然间也大彻大悟,不再担惊受怕。
病房和门诊的血液标本纷纷送到各个检验组,兰婧媛分完大把的血,紧接着排着号。东哥手里拿着管血,嘴里继续念叨,“还是老歌经典,词也形象,你听这句‘思念是会呼吸痛,血液中来回滚动’…写的多好,呼吸,还痛。”他说完一边哼唱,边跟着一呼一吸来诠释歌里的感情,身边的人听完看到他的表情动作都笑着。
见兰婧媛专心干活没有反应,他凑过来说:“怎么样,小同学?你们90后不懂!”他嘻哈的看着她,觉得她没有听过这首歌,即便听过也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在他眼里他们90后都是一水倾心于hip-hop和那个什么b-box。
高威东,人没有如他的名字那样,他不高也不威,大家习惯的称之为‘东哥’,更被人戏称‘话匣子’。兰婧媛第一天上班就立马记住并且确信以后都不会认错的人,他很有特点:快40了,长一个20岁的娃娃脸,连身高也是小学生的高度,比她还矮半头,俨然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最主要的是,他总说个不停,跟这个说完跟另外一个说,没完没了。只要有人在,他就不曾停下过,而且语速飞快。有的时候并不是兰婧媛不予回答,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跟谁对话,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尽管兰婧媛能一眼认出他,为避免尴尬,尽量还是躲着他。东哥如今走过来单独跟她说话,再不理会就太没有礼貌。
可兰婧媛没有放下手里的工作,拿着笔依旧给桌上的那堆血一管接一管的排着号,“没什么特别的,其实就是儿茶酚胺分泌过多导致的短暂性心肌绞痛。”兰婧媛若无其事的回答他,一是想告诉他听过这首歌,二是告诉他也明白歌曲所表达的感情,但是连贯的思维脱口而出成为以上回答,她知道东哥因此又找到新的话题。
“哇,小兰同学,啊…小兰兰,不愧是B医大的,听这回答定是学霸一枚!专业术语一套一套的。”一股刮目相看的神情,东哥耸了耸肩,张大嘴,一副并不罢休的架势,“有对象吗?没有吧?肯定没有,这么不懂浪漫,谁敢找你当女朋友?”没有等她的回答,东哥一人自问自答的享受其中。
兰婧媛当即有种女神秒变女汉子的感觉,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高老师,我们科里一般什么时候开科会?”
“快了,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东哥回答,虽意犹未尽,但看他不打算再聊下去,索性给学霸出道题,“考考你们,电视上说,吃了含布洛芬的药不能立即开车,布洛芬是什么东西?听着怎么这么熟?”他似乎每天有说不完的话题,每次结束又能很快找到新的、大家感兴趣的话题。
左娜却接过话来,“布洛芬?是那个长效α受体阻断药吗?“她去年刚参加工作,虽说刚放下课本,但是医学对她来说就是记一时,忘一世。何况当初药学又是选修课,及格就行,只能试探性的回答。
听左娜这么一说,东哥反而更加不明白,他本想听兰婧媛解释下,这个药是治疗什么的,左娜一下子整个专业名词出来,更加不明白,扭头看向兰婧媛,准备让她这个刚刚被荣丰‘学霸’的人,继续细细解释一番。兰婧媛听东哥单独问起她,又没有其他人抢答,接过话,“布洛芬主要用于儿童退烧,你说的长效α受体阻断药是不是酚苄明?“
“那短效是哪个来着?“刘娜听出兰婧媛是在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对于这些知识模糊却又有些记忆,为求证继续问道。
“酚妥拉明!“
“酚妥拉明不是抗癫痫的吗?“
“抗癫痫的叫苯妥英钠!“
“苯妥英钠?它主要不是镇静催眠吗?“
“那是苯-巴比妥!“兰婧媛说完‘苯’后稍顿一下,着重说了后面‘巴比妥’以示跟‘苯妥英钠’区分,却没有添加任何感情,只当是回答老师出的考题。
“别开玩笑了,巴比妥不是小时候吃的棒棒糖吗?“两人一问一答聊得不亦乐乎,一旁的东哥一头雾水,别说完全听不懂,即便让他重复都重复不下来,好容易听到自己熟悉的词语,东哥立马信誓旦旦地反驳,认为兰婧媛的振振有词其实也是在忽悠人罢了。
“您想说的应该是:比巴卜--泡泡--糖吧?”兰婧媛耐心的解释完左娜的疑问,最后面对东哥,竟也无奈的给予回答,还着重说了‘泡泡’二字,用来提醒他。
东哥经提醒,骤然醒悟,确是自己没有记清楚,一时嘴快,可被兰婧媛这么一解释,笑得喘不过气来。周围所有人也立马哈哈大笑,尤其是东哥插的那句话,真是搞笑至极。这就是东哥,他总能把所有问题揪扯到一起,让众人狂笑不已;包括左娜更是佩服,别说她才放下课本一年,就是上学那会儿,学习肯定也是比不过兰婧媛,她的专业知识真的是太扎实,就是老师时常教诲的,真真是把知识记在了板油上。
两番对话下来,东哥直夸她懂得多,记忆力好,反应也快,肯定能考过那个什么MBA出国深造,“这么聪明的脑袋可不能浪费,继续努力,小兰同学,争取更优秀。”东哥加以提醒。
“我可不想秃顶。”兰婧媛一直认为聪明,适可而止,过分的开发脑细胞可是会疯掉的。
“这和秃顶有什么关系?”东哥止住笑,又揣起一脸疑惑等着她的霹雳解释。
看他这么有兴致,索性就让他高兴到底吧——“聪明绝顶啊!”
神解释,东哥听完,又是哈哈笑得停不下来,瞬间真是爱极了这个实习生,聪明可爱还幽默至极,他当段子手这么多年,都没有她今天这么一会儿的段子多,有个性。坚信她没有男朋友,张罗着要给她介绍对象,他有个远房亲戚,两人年龄上下差不多,声称肥水不入外人田。兰婧媛婉拒,称自己还小,一切当以学业为重。
可兰婧媛担心他继续纠缠,知道他喜欢抓住事情说个不停,索性挑着她不懂的,问他一些问题,“高老师,咱T医院是T医大的附属医院,配套设施怎么也不改善改善呢?”兰婧媛一脸的疑惑,医院的建筑是医院的门面,更是学院的荣誉,两者连带的荣辱关系,T医大的大楼盖得这么壮观,其附属医院却一排排的的小破楼房,不应该呀!
“咱医院全称是什么?”
“T市第一医院呀!”兰婧媛不假思索的回答,更加感觉这就相当于一附属,每个医学院都会有好几个附属医院,但这‘第一’,论历史肯定是建院最早的。无论在财力还是医疗资源的配备上也应该是最好的。
“嘿,第一医院?又一个被忽悠的。”东哥冷笑,一脸的不屑。“你别忘了,T市还有个总医院,你有空去看看吧,人家那才是医大一附属,所以咱们家这个就落个名字是‘第一’,其实是第二…”东哥说话拉着长音,话里透着讥讽,说完拿起笔帽,盖上记号笔,害怕盖得不严实回头干掉,最后不忘在试验台上再用力戳紧,才放下。
“哦,”兰婧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第二和第一的区别她再清楚不过,总医院倒是没去过,不过早有耳闻,还经常上新闻,不过她一直认为这是T市卫生局直属的医院,跟T医大没有关系,没想到竟是T医大真正的第一附属医院,怎么取个这么霸气的名字。再回头想想,竟也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兰婧媛明白,至此,她在检验科里算是声名远播;依东哥的性格,这样难得的话题,肯定到处散播。
果不其然,兰婧媛刚才的事迹很快就传遍整个四楼,就连他下楼去采血室拿标本,都不忘去门诊转一圈,拣自己学的来的,把她的豪言壮语再讲给三楼的所有人听。大家听完大笑,顿时也就都知道检验科确实来个实习生,
只有叶一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个眼神倏地掠过,追问,“哪个学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