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垂下眼帘淡淡笑了一笑,柔声道:“那便立即传敏婕妤来慎行司当堂对质,今日必要给皇上一个交代才好,姐姐意下如何?”
德妃闻言抬头也是对着淑妃回以一笑:“皇上命我二人连夜查清此事,自是不能拖延了。张大人,派人去传吧。”
张严自然是领旨派了人去传。
敏婕妤的父亲是属于萧氏一族,作为当年的功臣之女而入宫,容貌虽不甚出色,却一直以来都是性子温和,做事稳妥的。皇后虽没有扶持过她,却也是一直没有为难过她半分。
敏婕妤来的时候穿的很是正式。
嫔制的蓝绿色提领长裙,裙上的淡黄色的迎春花小朵而精致。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没有带任何的珠钗环佩,面色平静。
敏婕妤进门规矩的给德妃淑妃行了礼,却是没有起身,而直接跪在了正堂。
“敏婕妤,你知道这么晚了我们还让人召你至此,是为何事?”淑妃上下看了敏婕妤几眼,垂下眼帘淡淡问道。
敏婕妤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忠琴,悠悠的笑了一笑:“嫔妾知道。一切是嫔妾所为。”
对于敏婕妤的毫不解释众人却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半响无声,张严见淑妃和德妃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淡声问道:“敏婕妤,你为何要行此事?你可知道用压胜之术诅咒有孕嫔妃是大罪,陷害其他嫔妃更是有罪!”
敏婕妤轻轻一笑,笑容里多是淡定从容,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般:“既然敢做,自然是知道的。”
淑妃淡然一笑:“那你便说说吧,为何如此。”
德妃面色如常,端起一旁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嘴边的笑意很是有些嘲讽的意味。
敏婕妤的笑意大了一些,抬头正视着淑妃,一字一句道:“在这后*宫中,嫔妾不得皇上恩宠,自然是嫉妒。”稍顿了顿,移开眼眸,看着不知道何处,继续道,“嫔妾嫉妒傅月皎的美貌,家世,还有她得尽了皇上的恩宠。这么些年了,三千宠爱在一身是什么意思,嫔妾也是在她身上看全了。如今她又有了小皇子,还有傅子衿和傅修竹两个妹妹的扶持,嫔妾自然是不服气的。”
敏婕妤的眼中是一种异常的平静,话语也是很轻,就像是在叙说家常之事一般。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该有的希望,仅仅是轻声说着话。
“如此看来,这兰婉仪和碧婕妤才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好好的还因这样的算计遭了罪。来人,还不给碧婕妤看座,这样跪着也好几个时辰了,这样娇弱的人儿怎么生受的住。”淑妃的眼中有些悲悯和厌憎一闪即逝,却是也不再追问,只是面上嘲讽的笑容依旧。
傅修竹由澜华扶着向淑妃屈膝行了一礼,眼中含泪:“嫔妾谢淑妃娘娘。”
“张大人,既然有人证也有物证,敏婕妤自己也承认了,那这事便算是给皇上也有了交代,你说呢?”淑妃的语调格外的淡漠,看向傅修竹的眼色里倒是不可琢磨。
“得二位娘娘做证,此事自是证据确凿,不容再抵赖的了。臣即刻去向皇上复命。”张严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德妃姐姐,您说呢。”淑妃转而对着德妃一笑。
德妃还看着在堂下跪的端正的敏婕妤,目光中有丝怜悯,却也只是一笑,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审得清楚,便应该是如此了。本宫也乏了,就请淑妃妹妹和张大人代为向皇上复命吧。”
说罢也不再看敏婕妤,起身与淑妃见了平礼,便带着人扬长而去,不曾再回眸看过一眼。
望着德妃的背影,淑妃垂了垂眼眸。转而笑看着傅修竹:“妹妹,你此番受了大委屈,姐姐定当为你讨个公道。只是贵妃娘娘之前被人误导以为是你在暗中做下这些,生了大气还差点难产,虽是夜深了,但你怕是应该先去看望一番,解释清楚,不要伤了姐妹的情谊才好。”
傅修竹连忙起身行礼,恭谨道:“多谢淑妃娘娘提点,嫔妾现在就去毓庆宫请罪,惊了贵妃娘娘的胎,都是嫔妾的不是。”
淑妃只是含笑点头。
彼时的皇帝与皇后正同在宫中看着襁褓中的小皇子,多是喜悦,听到张严的复命,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面色平淡,开口问道:“是她?她都招了?”
“回皇上,都招了。”张严拱手又行一礼,低头回道。
皇帝好看的剑眉微微皱了一下,随即便又展了开来。没有震怒,轻轻低下头,看着襁褓中睡的正熟的小皇子,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赐死。”
“臣遵旨。”张严领命行礼退下,没有一丝犹豫。
一旁的李忠低头轻轻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常色。
毓庆宫外,傅修竹脱簪跪在门外,面色含悲。
“娘娘,碧婕妤她...”春意站在毓庆宫内殿的床榻外轻声禀道。
子衿今夜宿在了毓庆宫,姐妹同榻而寝。
早已得了消息的贵妃和子衿自然是知道傅修竹已然无事,敏婕妤将一切都担了去。
“也是本宫小瞧了她。”贵妃沉默半晌才说道,缓了缓,叹了口气:“子衿,长姐当初想让修竹顶罪,你可觉得长姐心狠?”
傅子衿躺在床榻上,望向朱红的纱幔顶帐上垂下的丝丝流苏,目光平静如水:“无论长姐如何决定,长姐,始终是我的嫡亲长姐。”
贤妃轻轻一笑,带着一种少见的温和道:“自然。我们才是一脉相承的骨肉血亲,只有对你,长姐才会放心,才会担心。”
“长姐不必过于在意,谁人都不会想坐以待毙。修竹她,有了应对之策自然也是好的。毕竟,她还是傅家的人。”子衿微微闭上眼,觉得耳边的声音遥远,不像是真实的。
“她居然能让敏婕妤替她一死,本宫倒是很好奇,她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做到的。”贤妃嘴角又勾起那常见的嘲讽,但因生产时嘴唇都咬得干裂,而又渗出了一丝血红。
子衿没有回话,只是脑海中又浮现出影香当时的笑语:能自愿走进这后*宫中的女人都是不简单的,傅家难道就不能再出一个贤妃?既是自小就按着皇帝的宠妃来教养,必定不会如此轻易就出了局。你且看看便会知晓了。
想起傅修竹在慎行司堂中那一脸无辜,有口难言的模样,子衿嘴角的弧度竟和贤妃那样的相似,嘲讽,不屑。
影香的上一世想必很苦吧。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知道那句老话是那样真切:这后*宫中从来就不缺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