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中稳婆的喊声,宫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贤妃声声的痛苦**,在在都落入子衿的耳里,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被贤妃抓出血来的手掌染红了素兰的绢子,子衿也感觉不到疼痛,害怕失去亲人的担忧和恐惧席卷了全身,除了紧紧的反握住贤妃的手,子衿再也不会别的动作,再也没有别的念头。
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婴儿虚弱的啼哭声在毓庆宫内殿响起的时候,子衿不自禁的落下泪来。此时的贤妃强撑着的精神全部用尽,已然累昏了过去,子衿却是依然紧紧握着贤妃的手,心中的害怕还没来得及散去。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位皇子!”贤妃早已准备好的两个乳母嬷嬷,小心翼翼的用绣着麒麟送子图的黄色锦缎包裹了皇子送到了帝后面前。
皇帝面色的喜色掩饰不住,眉梢眼角皆是满满的笑意,连连扬声喊道:“好!好!”
皇后也是满面的笑容,见皇子闭着眼睛小声的啼哭,眼中一抹怜爱,伸出手来摘去了鎏金桐花的指套,轻轻的摸了摸小皇子的脸,逗哄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可爱极了,这眉毛鼻子都像极了皇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皇后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那看着小皇子的目光也是隐隐有泪光浮动,皇帝低头一瞧,知道皇后大半是忆起了那不足一月便薨世的皇长子,也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手搂过皇后的肩,柔声道:“你是他的嫡母,日后你可得好好的教养他。”
皇后抬头与皇帝盈盈对望了一眼,见皇帝目光温柔缱绻,皇后也是抿嘴微微一笑,复又低下头看了看小皇子,幼小的身子,圆圆的脸庞,头上的发丝也很是浓密,真真是玉雪可爱。皇后又怔怔的看了一会,褪下了带在手上的龙首纹镶金玉镯,放入了小皇子的襁褓中。
灰白色的玉镯想必是皇后随身一直戴着的,玉镯都透着微微的暖光,触手生温,外壁的龙首浮雕栩栩如生,雕工十分罕见,只消一眼便知是稀世难得的珍宝。
皇帝见此楞了一愣,紧了紧拥着皇后的手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小便戴着的东西,你要送什么别的不行,孩子还小呢。”
皇后却是回眸一笑,柔声回道:“听说玉能保平安,给小皇子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帝望着皇后的目光却是越见胶着,仿佛殿内就只剩下帝后和皇子。像是平民刚得子时一般,夫妻缱绻而缠绵。
子衿从内殿出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让人羡煞人的和融景象。回过头看了一眼发髻散乱,,因着生子用力过度而全身都出现斑斑血点已昏睡在床的贤妃,子衿心中冷意渐深。
子衿定了定神,低头快步走到帝后面前行了礼:“嫔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皇后喜得皇子。”再抬头时已是一副喜极的模样,欢喜的声音中带着她难得露出的妩媚,柔柔淡淡,叫人听了极是舒服。
皇帝从缱绻中被打断,本是有些不悦的,却听着娇媚的声音再低头一看,心中也是一动。此时的子衿比贤妃也好不了多少,发髻上柳燕含珠的珍珠流苏钗早已不知跌落何处,青黑发丝因之前的混乱而落了几根在小巧的耳垂处。原本点红胭脂的樱唇,虽早已抿去了颜色,却是因为沁出的几许血迹而更显红艳,和着通身玫瑰红色娇艳的裙摆,更显得肌肤胜雪。
皇帝笑了笑,伸出一手,牵了子衿的手想要扶了子衿起身,却听子衿轻轻‘嘶’了一声,皇帝翻转子衿双手一看,原来纤细如玉般的双手,被掐出了几道口子,伤口还没有凝滞,皇帝这样一动作便又渗出了血来。
皇帝的剑眉微皱:“这是怎么回事?”
子衿再仰头时已是泪眼盈盈,美眸中波光闪动,望着皇帝笑道:“只是小事,皇上不必担心。贤妃姐姐才是受了大苦,不过,这苦也是值得,看看小皇子的眉眼,多像皇上和贤妃姐姐啊。”
在一旁低头看着小皇子的皇后闻言轻轻眨了眨眼,抬头也是微笑道:“皇上,兰婕妤说的对,这最辛苦之人可是贤妃呢。皇上可要好好赏赐一番才是。”
皇帝这时才像恍然大悟般扬声问道:“贤妃如何了?”
一旁的丁重喜赶忙回道:“贤妃娘娘累极了,还在睡着。”
皇帝大袖一挥,朗朗笑道:“朕去看看她。”
望着已经进入内殿那余下的明黄衣摆,子衿默默垂下眼掩饰住凉意:这就是自己长姐心心念念,为他辛苦生儿育女的男子!皇帝是**中所有女子的良人,却,不是良人。
皇后随后也带着淑妃,德妃和子衿一同进入了内殿。
宫人们已经好生的收拾了一番,那骇人沾血的床单已经换下,殿内四角都摆上了镂空的紫金香薰炉,阵阵汨罗香的气味充斥了内殿。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没有飘散的血腥气,子衿抬手用绢子掩了掩口鼻。
皇帝坐在床榻边,眼神柔和的望着还睡着的贤妃,一旁的春意见贤妃额边又滴下了汗珠,便拿了帕子想要擦去,却被皇帝拦下,伸手接过帕子替贤妃擦了擦。
此时的贤妃双眼紧闭,眉头也还皱着。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极度虚弱,面颊和手臂都可见点点青红血点。发丝散乱,面色也是苍白如纸,唇上更是有些淡紫。
“贤妃看着面色很是不好,早年生从容帝姬也没见这样一直昏睡,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眉头一蹙,责备意味明显。
一旁的梅华生面上仍然是有着大汗,来不及擦拭便立即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贤妃娘娘之前受了惊吓,险些难产。多得皇上庇佑,才平安诞下了皇子。但娘娘耗尽了气力,见了大红,因此还没有苏醒。”
皇帝闻言转头,震怒道:“好好的,贤妃怎么会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