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朕听林太医说起,你的头疾近日来发作的厉害?”皇帝站在正在卸妆的皇后身后,随手替皇后取下了鬓边的一只牡丹流纹玉钗,眉头微皱,不经意的问道。
皇后从红木镶嵌的黄铜梳妆镜里看不清皇帝的表情,听着皇帝如此一问,却是抿唇微微笑着道:“这林生又夸大了,臣妾不过是旧疾,倒是让皇上又惦记了。”
皇帝正垂首看着手上的这只牡丹流纹玉钗。玉钗的玉质极好,牡丹花样栩栩如生,是从整玉中雕琢而成,其中没有一丝杂质,牡丹的每一片花瓣乃至花蕊,都是匠人精心雕琢,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看得出是皇后常年佩戴之物,入手温润,触手生温。
这是帝后大婚时,皇帝亲自挑选进贡的南阳玉,督促内务府特制的。那是年少皇帝对皇后真挚的情意,青梅竹马之情。
皇帝生母丽嫔在皇帝七岁幼龄便逝去了,太后便收养了年幼的皇子养在膝下。恰好当年太后的嫡亲兄长,禁卫军统领萧霆的夫人因心疾而逝,太后便将自己的侄女,幼龄的皇后萧玉妍接入宫中亲自抚养。
皇帝和皇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随后在太后的辅佐下皇帝幼龄登基,便给皇帝定下了和皇后的婚事。
当时只有太后和皇帝孤儿寡母,朝政****不堪。先皇的兄弟淮南王更是侍机而待意欲密谋,以行不轨之事。为稳固江山,皇后的父亲,当时的禁卫军统领萧霆,暗中联系四安将军,经过七年的部署和对阵,后亲擒淮南王,成就不世功业。
随后帝后大婚,萧霆被封为镇远大将军,其后嗣永享世袭。萧家一门,荣极。
帝后自幼两心相依,感情真挚。大婚后,帝后琴瑟和谐,皇后很快便有了身孕,却不知为何,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丧子之痛,帝后的感情却淡了去。
皇后卸了妆,起身走到看着玉钗微微出神的皇帝身边,抬手接过了皇帝手上的玉钗,放入了身后的鎏金青花瓷盒里。
被皇后拿走了手中的玉钗,皇帝回过神来,看着皇后依然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缓缓道:
“这么些年了,你还戴着这只玉钗。”
“皇上也还记得。”绽放在皇后唇边的笑意温润如春,本就艳丽的容颜,虽有些苍白,却是因着皇后的笑意显得更加动人。现年二十七岁的皇后保养得宜,虽生育过三个孩子,可看起来也只得二十出头罢了。
傅家一门都是容颜秀丽之人,可萧家一族与傅家相必,应该算是更胜一筹。
若说贤妃傅月皎是艳若桃花,那么傅子衿便是娇似兰花。而皇后,便是灿如牡丹了。
皇帝抬手扶着皇后纤细的肩膀,有些愧意:“朕也许久没来看你了。贤妃如今快要临产,不能助你管理六宫事宜,你的身子还应付的过来吗?”
“臣妾无事。平日里还有淑妃帮着打理,贤妃怀着皇子辛苦,皇上多去关怀才是自然。让贤妃生下健健康康的皇子才是如今宫里的头等大事,其他都是旁事罢了,无碍的。”皇后轻轻顺着皇帝搭在肩上的手依偎进皇帝怀里,语气温柔。
皇帝搂着皇后的手臂,将皇后揽入怀中,一手轻抚着皇后松散开来的乌黑秀发,下颌轻轻蹭着皇后的头顶,语意缠绵:“朕更想要的是嫡皇子,”皇帝突然有些哽咽,几不可闻的道了一句,“我们的皇子。”
皇后却是听得清楚,眼中泪意闪动,垂下了头不让皇帝看到,却是语中有些哀意道:“臣妾年岁大了,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让皇上失望了。还好,宫中新进的妹妹们个个年轻似玉,如花似的人儿,皇上应该多去妹妹们那。”
皇后此话却是让皇帝心中更为酸楚,搂着皇后的手紧了紧,特意笑着朗声道:“哪里就年岁大了,朕瞧着你就跟大婚时一般,并没有变化。”
皇后闻言抬起头来冲着皇帝嫣然一笑,微微红了脸色。
皇后带着娇羞的模样也是让皇帝动容。皇帝眼中情意闪动,抚摸着皇后藕般的手臂更是轻柔,缓缓带着皇后坐上了凤榻。
朱红色的梵金纱帐被皇帝从鎏金的凤嘴钩上随手扯下,隔绝了房里高照的龙凤红烛。只余烛影摇红,映在朱红色的纱帐上,本是静谧的房中响起了娇喘声,绮丽缠绵刚刚才开始。
待这场缠绵结束,皇帝闭着眼沉睡。皇后看着皇帝熟睡的俊朗容颜,抬手温柔的抚摸着皇帝的脸,眼里突然又湿润了起来,捂了唇悄悄披衣起身,拨开朱红纱帐,独自轻轻坐到了镜前。
皇后悄声的从镜桌上的金丝楠木抽屉里拿出了一件小衣,一手捧着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么小心翼翼,像似不世珍宝一般。皇后的眼泪却是一滴一滴落在了小衣上,在格外静谧的夜里,也能听到泪水滴落溶进了衣里的微微声响,哀意甚浓。
凤榻上的本是熟睡的皇帝,却是无声的睁开了眼睛,愣怔半响,又重重的闭上了。
翌日清晨,皇后笑容温柔的给皇帝换上了朝服,细心的为皇帝整理好帝冠,眼中带着不舍,目送皇帝而去。
“娘娘,皇上刚才让李忠召了奴才,让奴才早朝后去德政宫问话。”杨林扶着皇后转身走进殿里,坐在布了早膳的桌旁,嘴角带笑的向皇后禀道。
皇后微微点头,带着一贯的淡然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便是。”
“奴才省得。”杨林恭谨的答道,再为皇后盛了一碗燕菜粥,躬身放到了皇后面前。
李嬷嬷从门外进来,一脸笑意的道:“娘娘,刚才皇上又吩咐人送来了高丽新进贡的人参,也着了卫医女早膳后来为您请平安脉。”
皇后却是有些惆怅,低声自语道:“如今,我却是也要这般算计着了吗。与他,却是连真话都不能说上一说了。”
李嬷嬷看皇后如此,心里着急,却是只得劝慰道:“娘娘又说胡话了,皇上可不是在乎娘娘的吗?!皇上心疼娘娘,不输往日的。”
皇后听闻,却只是淡淡一笑了之,并不言语。